當眾點名要見一位女子,在如今的大炎是十分失禮的,包括被點名的那位女子也會被認為失德。

眾臣本有十足的理由反駁失禮之人,可聞被點名的女子是顧風華,他們紛紛噤了聲,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女眷們則竊竊私語,有靜待好戲的,有嗤之以鼻的,有暗諷嘲笑的。

風華掃了一圈,將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當看見傾歌正襟危坐、略略皺眉時,她心中反倒一寬:儘管不再是金蘭,不再相幫,起碼不會落井下石。

傾歌之事,她最終還是想開了,與其讓傾歌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不如就保持距離。

有時候,互不打擾,就是最好的幫襯。

「怎地,顧家這一代竟然是縮頭烏龜不成?」攝政王不滿地向著斜對面的恭王那一桌問道。

在眾人暗瞟瞟的眼光中,他猜到了風華所在的大概位置。

風華還在悠哉地吃,葉炎柒也不著急,只管給她佈菜。

最後一塊精美的點心下肚,風華用帕子擦了擦嘴,拍了拍衣裙,施施然地站了起來,不徐不疾地說道:「久仰西戎攝政王大名,在下便是顧風華。」

盛裝下的風華,如同一個明豔照人的宮妃,攝政王在她身上絲毫看不出女將軍的風采,不免有點失望,但還是恭維道:「王妃好氣度,本王向來欽佩顧家,來大炎有兩個心願,一是見天子,二是見顧家女將,今日也算是圓滿了。」

好一計捧殺,竟把顧家放在與天子一樣重要的位置。

雖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挑撥離間,但天子多疑,若懷疑顧家與西戎交好,才是最致命。

「哦?我竟然不知曉有人欽佩仇家的?」風華的雙眼一眯,眼神中透出一絲嗜血,這樣的眼神只有葉炎柒在鎮西軍時見過。

「新興十八年的戰場上,攝政王之父死於我父刀下;新興二十五年,攝政王兩子喪失在我父箭下;新興二十七年,三子死於我兄長之手;新興二十八年,第四子被我兄長俘虜,交還後受驚而亡。殺父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敢問攝政王想認識我,是要向我尋仇嗎?」

她淡淡地說著,不僅輕而易舉地撇清了與西戎的嫌疑,聲音更有著無限的感染力,使得在場的人們似乎聽到了戰場的號角,脊樑都挺直了幾分。

「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娘們!」風華此言一出,攝政王便失了從容,雙拳握得咯咯作響,脖上的青筋凸顯,憤怒地吼叫。

四子皆喪失於顧家之手,這是他最大的痛,如今被這麼赤裸裸地說出來,他恨不得直接上去撕了顧風華。

一個人情緒波動就不會無懈可擊,顧風華不僅維護了大炎的威風,還將攝政王的缺點暴露出來。

眾臣再不識相,也不會在外人面前相鬥,便紛紛佔據道德制高點,明嘲暗諷攝政王殿前失儀、不講武德、欺負弱女子等等。

這時,攝政王身後走出一個年輕人,小聲在其耳邊說了幾句。攝政王又瞥了幾眼已落座的風華,便大搖大擺地回到座位上。

年輕人又往前走了幾步,解圍道:「戰場無眼,死傷在所難免,如此盛宴說這些也太煞風景了,小王敬諸位大臣一杯,為我們諸國接風洗塵,辛苦了。」

眾臣見麻煩終於偃旗息鼓,心中也鬆了一口氣,便騎驢下坡,「小王爺說的沒錯,宴會就適合開心。」

可風華的瞳孔卻閃過了一絲不可掩飾的驚詫,這個人,她見過!

那一年連幹山上,用箭射中她,像貓抓老鼠一般耍弄她,讓她求死不能的人,就是他!

風華是有些臉盲在身上的,但差點殺死自己的人,還是記得無比深刻。當時她賭輸了,原來就是輸給了西戎小王爺。

馬車上,她略略看過幾眼這個小王爺的資訊,他是前任西戎王之子,也就是攝政王的侄子,箭術十分精湛,攝政王兒子死後,他開始攀附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