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門外蹭蹭地跑進一名男子,矮短個兒,一身書童扮相,年紀卻比在座學生都要大一番。

男子小跑到譚威跟前,低眉諂目道:“大少爺,小的在。”

譚威並不看被自己冠名“菸斗”的書童,只是斜眼向著文亦武,輕蔑地說:“菸斗啊!文教習說要請咱們出去,你說昨兒咱們跟老祖宗請安鬧著今天要來學堂,這剛來沒一會兒就要被老師叫回去,你說老祖宗得多傷心啊!”

聽到這,書童菸斗立刻板起惡臉來走過來直貼近文亦武,矮短的身形在體態修長年輕教習面前顯得呆小可笑,但這並不妨礙書童仗勢欺人的氣焰。

只見菸斗踮起腳緊抓文亦武的衣襟,仰頭怒目道“你這臭學究!竟然敢叫我家少爺出去,是不是不想活了!”

年輕教學有些慌張,丟掉手中的書,連忙擺手解釋道:“不是的,誤會了。我只是跟你家公子說些師生禮儀,並沒有真的要叫他出去,誤會,誤會!”

不想,菸斗更加拽緊衣襟,惡狠狠道“還敢教訓我家少爺狗屁師生禮儀,我沒叫你給我家少爺下跪已經算是禮儀了,看我不抽你丫的!”說著,抬起右手將要朝文亦武臉上甩去。

這一幕,剛巧被巡視的書院監院看到了,急忙大喊一聲“住手!”,便跨著大步匆匆走進來。

見是監院,菸斗趕忙鬆開手,低著頭等著,堂上其他學生也都噤聲肅穆,只有那譚威笑嘻嘻背手而站。

身著綢緞大褂,闊額圓臉的監院陸啟山走了過來,對著菸斗大聲呵斥:“放肆!你一個書童竟敢對教習不敬!給我出去!!”

菸斗低著頭,偷瞄了一眼自家少爺,見譚威並不理會,只得悻悻離開。

監院沉著臉向年輕教習問道:“文教習,這是怎麼回事?”

文教習趕忙答道:“監院,譚威在晨讀的時候伏臺睡覺,學生只是上前提醒他,不曾想他竟然叫那書童大鬧學堂!”

聽了年輕教習的解釋,監院轉頭看向譚威,輕聲質問:“譚威!是這樣嗎?”

譚威稍微低了低頭,卻依然散漫地笑道:“監院!文教習要趕我出去!我家菸斗有些著急了,才跑進來跟文教習求情的。”

對於譚威的說辭,陸啟山自是明瞭,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陸監院無奈地搖了搖頭,靠近譚威溫聲說道:“譚大少爺!你爹前兩天剛為你上次鬧的事跟山長說情,你就別再惹事了!”

譚威低頭嘴裡應付著說了句“是!謹聽監院教訓!”說完,得意地看了眼文亦武。

監院轉身對教習文亦武說:“文教習!借一步說話。”說著邁步走向門外。

文亦武整了整衣襟,也跟著往外走,身後滿堂學子嘰嘰喳喳小聲喧動起來。

門外,陸監院對著文亦武正色道:“文教習!你剛剛來書院暫代丘洪教習在正學堂上幾天的課,可能對學生們的情況不是很瞭解。咱們書院育教出類,聲名遠播,許多豪門子弟都慕名前來就讀。你也知道,我院一直以來秉承‘大公無類’的辦學準則,無論對豪門子弟還是寒門士子,除了招取測試成績優異的‘正課生’,還會錄取一些‘附課生’的。”

說到這,監院頓了頓,看著年輕教習,見他躬著身低頭聽講,並沒有明顯地表示出聽懂的意思。

於是便故意乾咳了一聲,身子向文亦武靠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這些個附課生,都是品行稍遜的貴胄子弟,不好管教,特別是那譚威,他們譚家是我們天保縣豪富士族,德昌票號就是他們家開的,其祖上官至工部員外郎,承著祖上官蔭,譚家在本地聲勢煊赫,對我們書院也是慷慨相資,本院學生的膏火錢多是得益於譚家的捐輸。像譚威這般紈絝子弟,不是一般學子,脾性是大了些,管教不好過於嚴苛,只要他行徑沒有太過分,文教習可以放寬心些,畢竟,文教習你只是代理幾天的課而已,不必對此學生過於糾結。”

陸監院說完,直盯著文教習,似要確保文教習對自己話聽進去並且聽的懂。

年輕教習躬身對監院行禮道:“亦武謹遵監院指示!”

陸啟山對年輕教習的答覆很是滿意,拍了拍年輕教習的肩膀,笑道:“好!還請文教習多費心些!”說著便轉身向其他學堂走去。

文亦武保持躬身行禮,嘴裡答應著“是!”

待監院離開五六步後,才直起身。

回到課堂,大聲地示意吵鬧的學生們安靜下來,看到後排翹著腳坐著的譚威,正洋洋自得向著他陰笑著。

文亦武不理會譚威,清了清嗓子,對著其他學生款款說道:“請各位學生再誦讀一遍《小雅·采薇》,之後老師給大家講解。”

不一會兒,課堂內又傳出朗朗讀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