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頭沉默半晌,道:“各家都要交入社費,交了自家的錢後,不知道還有沒有閒錢借給咱們了。”

趙大頭掰著手指頭一家一家地數,“王獵戶家咱就別去了,他家逃荒前好長一段時間裡,上山幾乎都沒打到什麼值錢的東西。”

“張屠戶家也別去了,天旱了這麼久,家家都沒有多少餘糧,養豬的人家少了很多,收豬困難,肉也賣不動。”

大頭媳婦苦著臉道:“那就去四盛家借?”

趙大頭道:“四盛家,自從白家關了鋪子,葉家供四盛讀書很吃力,估計手裡也沒有多少,再說他家人口多,這次要交的入社費比咱家要多出快一倍呢。”

大頭媳婦“撲通”一下跌坐在地鋪上,灰心地道:“這家也不行,那家也沒有,那咱家這錢就不交了?不入這個社,不做這個營生,咱們還能幹啥?哪裡還有平空來錢的營生?難道咱們真要出去討飯嗎?”

大頭媳婦說著,眼淚忍不住“嘩嘩”地往下流。

趙老大見娘流了淚,忙過來撫了大頭媳婦的胳膊,道:“娘,你彆著急,實在不行,我明天就到鎮上找活去,臨時扛些短工,能掙一個算一個。”

大頭媳婦眼淚掉得更兇了,“咱們是流民,誰敢讓你去扛活?那天,老四要不是遇到四盛和汪小子,早就被人給抓起來了。”

趙老大當即就無話可說了,他們真是沒有一點來錢的路子,四盛找的這個營生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可這入社費……

一家人都沒了主意,吃了一半的飯碗放在腳邊,沒有了胃口。

“娘,你拿著這個。”

大頭媳婦見趙老二遞給她一個手絹,用袖子抹了下眼淚,厭棄地推開,道:“我不用這種東西。”

這手絹一看就是老二媳婦的,現在都要去討飯吃了,誰還有心思講究這些,擦個眼淚還用得著手絹?

“娘,這是她進門時,孃家給的壓箱底的錢,她讓我給孃的。”

這是老二媳婦給的錢?大頭媳婦詫異地看過去,趙老二開啟手裡的手絹,裡邊是穿成一串串的銅錢。

趙老二用手絹捧著銅錢遞給大頭媳婦,道:“娘,她說這一共是一百九十二文,她只有這麼多了,讓我全都給娘拿去交入社費。”

大頭媳婦轉頭看趙老二媳婦,見她低著頭坐在不遠處,頭髮垂下來擋住了半邊臉,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大頭媳婦又看向趙大頭,趙大頭眼眶有些紅,垂下眼瞼掩飾著,“這是兒媳婦的嫁妝,我們不能用。”

“可是……”大頭媳婦只吐出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兒媳婦的嫁妝是兒媳婦的私產,再上不得檯面的人家,都不會隨便動用兒媳婦的嫁妝,這是讓人戳脊梁骨的事。

趙老二媳婦聽到公公的話,猛地抬起頭來,有些激動地道:“爹,我嫁給老二,就是趙家的人,我願意把這錢拿出來給趙家用,誰也說不上來啥。”

趙老二也道:“爹,她是心甘情願的。”

趙大頭看看老二媳婦,低頭思量了好一會兒,才看著大頭媳婦,跺了跺腳,道:“也罷,咱就先用這錢應個急,算是咱們借老二媳婦的,等分了紅,再給孩子還上。”

趙老二媳婦聽說,偷偷看了趙老二一眼,愉悅地抿了嘴又垂下了頭。

趙老大媳婦也拿出二十個銅板,給大頭媳婦道:“娘,我只有這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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