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一下硃紅的櫻唇,收起了眼睛裡的光輝,垂目下移時、眼睛也彷彿變得細長了一些,隱約有點嬌羞。

接著羊徽瑜做了個小動作,雙手帶著寬袖放到了腹前,姿勢依舊合乎禮儀。她彷彿想透過動作來掩飾眼神似的,與此同時又抬眼看了一眼秦亮的臉,此時她的眼神裡有了幾分壓抑著的埋怨。

好在羊徽瑜的動作幅度極小,並肩站在一側的弟弟只要不回頭看,沒法發現微小的舉止。唯有站在對面的秦亮,才能察覺羊徽瑜的小動作。

就在這時,剛才接待姐弟二人的門下掾朱登,又帶著幾個人來到了門口。

羊徽瑜聽到腳步聲、察覺到門口光線的變化,下意識轉頭看向了門口。

來的人裡面有認識的,如辛敞;也有不認識的人,但多半都聽過名字,只是沒見過面。羊徽瑜能猜到,其中多半有秦家的兄弟,還有杜預之類的人;因為幾個月前、杜預父親的罪名能翻案,就有秦亮從中幫忙。

羊徽瑜立刻輕輕屈膝道:“妾想去拜訪王夫人。”

秦亮轉頭對身邊的一個人道:“汝帶羊夫人過去,找個侍女迎羊夫人去內宅。”

隨從道:“喏。”

羊徽瑜轉身走向門口,然後讓道一邊,向進來的客人揖拜,沒有說話。幾個人也向她揖拜回禮。

在侍女的帶引下,羊徽瑜先進了內宅門樓,然後輕車熟路地去了王夫人住的庭院。這條路她走過,王令君住的地方、她也去過。

上次見到王令君還是初夏,天氣有點熱,如今卻已是冰天雪地的時節。

記得那時王令君穿的是一身大紅色的深衣,身段婀娜,光彩照人。不過今天見到王令君時,她已穿上了寬大的袍服,肚子隆起很高。

不過王令君的臉沒什麼變化,肌膚依舊水靈,五官精緻,微微上翹的小嘴彷彿帶著點倔強的性子。

王令君待人挺不錯,說話時的語氣,叫人覺得美好而熱情。羊徽瑜說了些好話,王令君倒挺大氣,好像也不太需要別人的安慰。

於是羊徽瑜提起了借衣裳的事。兩人本來就不太熟,只經歷過一兩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只能談這樣的話題。

王令君卻道:“羊夫人身上的清香很好聞,就像是未出閣的女郎一樣。我不在意卿穿過我的衣裳。”

羊徽瑜下意識問道:“衣裳沒洗乾淨嗎?”

王令君微笑著搖頭,“多少會殘留一絲氣味,仔細聞就能聞到,確實是羊夫人身上的香味。”

這時羊徽瑜才有點心慌了,因為她想起不久前、與秦亮擁抱在一起很長時間,秦亮身上會留下氣味?

羊徽瑜立刻抬起寬袖,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但她什麼都沒聞到,只能感覺冷冷的空氣莿激著鼻腔,大概天冷的時候鼻子也不太靈了。

察覺著王令君明亮眼睛的目光,羊徽瑜想解釋,她那天只是情緒不太好、與秦亮抱過,但沒有進到底。但她怎麼好意思說得那麼細,有什麼用?

何況王令君是否真的透過那一點氣味、便有所察覺?羊徽瑜也沒法確定。

但羊徽瑜沒有心理準備,所以此時臉也紅了。王令君若真有所察覺,恐怕此時更能透過羊徽瑜的神態反應、確定坐實那種事。

想到自己還是有夫之婦,羊徽瑜更是羞愧難當!

兩人沒談論一會,羊徽瑜就坐立不安、呆不下去了,遂找了個藉口,說怕弟弟一會就要回去,便向王令君告辭,急忙離開了內宅。

王家是士族,羊家也是,若不論權勢,兩家的家風又能差距多少呢?但今天羊徽瑜在王令君面前,已經不知不覺地矮了一頭!

秦亮這妻子有點厲害,她既能讓人如沐春風、保持著體面,又能在微妙之中讓人感覺到壓力。

羊徽瑜逃離內宅,來到前廳庭院中等了一會。之前去拜訪秦亮的客人,這時也被送到了邸閣外。秦亮受了傷,大家只是上門慰問,並不好留在府上吃飯。

辛敞與羊祜是各自過來的,沒有相約。不過兩人是親戚,離開的時候便一道同路。

辛敞的姐夫、便是羊祜羊徽瑜的叔父,所以辛敞看似年輕,其實算是羊徽瑜的長輩。

三人在衛將軍府碰到了一起,一起離開後,便相約去辛憲英家裡。辛憲英是辛敞的親姐姐,又是羊祜羊徽瑜的嬸子,她才是兩家親戚關係的關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