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父子二人又開始轉彎抹角,旁敲側擊地說,重新談起了家常。這種方式,不相干的話便比較多,很費時間。

郭太后只好感受複雜地、繼續與他們談論。三人至少又談了半個多時辰。

估計叔父郭立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便是郭太后毫無傾向大將軍府的打算。他們這才滿意、起身揖拜告辭,郭立又說了一句:“殿下不時可以回來走動,一家人也得經常來往阿。”

“好。”郭太后幾乎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才平穩地說出了一個字。

叔父郭立等人走出南側的房門,甄氏也送了出去。郭太后這才如釋重負般地長長嘆出一口氣,彷彿骨頭都沒有了一樣、軟軟地跪坐在榻上。這樣的談論、實在太費神,她要在如此狀態下思考各方關係、做出恰當的回應,確實耗費了全部精力。

甄氏很快從外面返回了房內,反手把門閂上。她好像比郭太后還緊張,靠近坐塌便彎下腰小聲說道:“君快走罷。”

接下來的短暫時間裡,郭太后只能匆忙地、悄悄說了兩句簡短的話,沒有機會多言。

這時西側臥房的門再次關閉,郭太后與甄氏一時間面面相覷。

甄氏的目光打量著郭太后,然後垂足坐到塌邊,她靠近之後悄悄說道:“我真是服氣,我都快不認識姐了。”

“我有什麼辦法?”郭太后有氣無力地小聲說道,“先不說了,回宮再說。”

甄氏從袖袋裡拿出手絹,輕輕揩著郭太后鬢邊緣的汗珠。郭太后的面板非常白,頭髮烏黑清秀,鬢髮邊緣與肌膚交界處,那細短如絨毛般的幾根髮絲看起來別有一番美好。甄氏悄悄嘀咕道:“這麼冷的天氣,姐站起來、我再察看一下。”

於是郭太后艱難地挪動身體,垂足在坐塌邊上,把腳伸進鞋履中,想站起來時蹆竟然一軟,差點沒坐下去,幸好她伸手扶住了坐塌。

她沉下心,咬著貝齒終於緩緩站了起來。

甄氏仔細地看了一會,又退後兩步看,總算輕輕點了一下頭,走近後又耳語道:“只有臉色不太對,姐穩一下心神再出去。我去臥房一趟。”

於是郭太后又等了一陣子,便去南側開啟了木門,走了出去。

甄氏送到上房門外的簷臺上,彎腰躬身揖拜,說道:“妾恭送殿下。”

郭太后轉頭看了一眼,宮女拿打傘一遮,她便保持著莊重平穩的步伐,不慌不忙地走上了旁邊的馬車。她目不斜視,從餘光裡暗自數了一下人,這才稍微放心了下來。

此時郭太后仍有點難以置信,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當事情過去之後、成功地沒有出事,她在極度緊張害怕之餘,竟有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快意。彷彿便是某天遊園、走了很多路,忽然疲憊地歇下來,反而會有一種暢快的心情。

車輪動彈之後,她便端坐在馬車裡,微微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