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面已經下起了雨,越下越大。但秦亮剛出府門時,天上只是佈滿了陰雲。

來到府邸門樓,秦亮要了兩頂斗笠,繼續與隱慈一起沿著右邊靠高牆的夾道往裡走。兩人一路來到了庭院裡的閣樓前。

秦亮道:“卿在樓下等小半柱香時間,然後自己上來。”

隱慈欠身道:“喏。”

令君還在閣樓上,看到秦亮上來、肩膀和袍服下襬都打溼了,她便詫異地問道:“君去了哪裡?”

秦亮道:“出大門口有點事情。卿先別管,那邊有間房,卿進去坐著不用吭聲。”

令君一臉疑惑,但還是聽從了秦亮的安排,拿了一條胡繩床進去,然後輕輕掩上房門。秦亮等了一會兒,便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很快隱慈就抱著箱子走了上來。

“東西放下。”秦亮招呼道,“卿再說一遍太原的事,說詳細些。”

隱慈揖拜道:“喏。”

秦亮之前派遣隱慈吳心二人,便是去處理溫家堂弟的事。原本秦亮給隱慈安排了兩件事,其一,把那人家裡所有帶字的東西搜走。其二,把人抓回來。

但隱慈去幹活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在當場刑|訊的時候,失手把人給打死了。

“僕沒想殺他,誰知道那麼不經打?”隱慈皺眉道,“才打一會兒,僕便沒管他討饒繼續打,然後人就嚥了氣。”

現在秦亮也不想再責怪隱慈,反正那人也不是啥好人,估計品行還比不上秦亮親手殺死的吳兵。何況將來他若有機會幹更大的事,還要迫不得已殺很多該|死的人、不該|死的人。

只等隱慈敘述得差不多了,秦亮便問道:“他死之前說了什麼?”

隱慈道:“豎子說什麼錢財只為孝敬老人,後來捱了一頓打,又說是自己私吞。他還指太行詛咒發誓,沒有別人知道書信的事,他沒有說出去半個字。他還想繼續招供,僕不准他說。僕也不知道書信裡究竟是什麼東西,乃因府君交代過,不用具體過問。”

秦亮又問:“他家裡人呢?”

隱慈道:“僕與吳心蒙著頭,進院子就拿兵器架住了兩人的脖子、控制住場面,把人綁了堵住嘴,關了起來,然後搜尋各處。後來僕失手打死了人,便乾脆在房裡放了柴禾燈油,把其他人趕出去,一把火連屍首與宅子一起燒了個乾淨。”

說到這裡,隱慈又沉聲道,“府君勿慮,僕二人蒙臉,待驚擾了鄉鄰時,僕等早已走脫。萬一真有人能查到校事府頭上來,還可以給他編個罪名,窩藏逃兵家眷的罪就不錯……”

“行了。”秦亮道,“以後收到此類檢舉、要先知會廷尉府,重要的檢舉直接告訴我。”

隱慈拜道:“喏。”

秦亮遂走到前面,帶著隱慈下了閣樓,站在門口喊來莫邪,叫她將隱慈送出王家。

等秦亮回到閣樓上時,王令君已經從旁邊的房間裡出來、開啟了箱子,正在翻看箱子裡的東西。秦亮大致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有木牌匾給拆了下來,難怪裝了一箱子東西。隱慈辦事還真是執行得很徹底。

王令君抬頭看了他一眼,神情有點奇怪、眼睛稍顯迷離,秦亮與她對視了片刻,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的臉。接著令君便繼續埋頭清理,尋找裡面的簡牘。

秦亮也沒多說什麼,徑直走到一扇窗戶邊的几案旁,這裡鋪著墊子席子,他便盤腿坐了下去。見幾案上還有茶壺茶碗,他倒了一碗冷掉的茶湯,猶自喝了起來。

許久後,王令君捧著一疊簡牘過來,把東西放在了几案上,跪坐在几案對面。她的神色微妙地變化著。

秦亮看了她一眼,主動開口道:“其實事情並不算複雜。溫詼之子雖襲爵關內侯,但此人不是主家。只消派出兩個像隱慈那樣辦事可靠、身手不錯的人。”

王令君道:“阿父把事情想得不一樣。何況事已過多年,難得君當作一件正事去專門處置。”

秦亮指著几案上的簡牘,“都在嗎?好像沒多少,得清點仔細,免得又落下心病。”

王令君抿了一下微微上翹的朱唇,點頭道:“我查了好幾遍,都在。君要看看書信?”

秦亮搖頭道:“不看了,沒什麼意思。卿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

他沒想到令君的反應異常安靜,平靜得出乎意料。他原以為這至少是一份小小的驚喜,能讓令君高興一下。敢情她是在玄姬那裡受了點氣,影響了心情?

王令君忽然問道:“那君有心病嗎?”

秦亮隨口道:“當然有。”他暗忖、原本就是個生活壓力大的現代人,誰多少沒點心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