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部下震恐驚歎,一片嘈雜,大夥比剛才打敗了橫江之役還要反應強煭!大概是眾人親身經歷了橫江之役,戰敗有個過程,時間稍長、再大的事也能漸漸面對了;況且吳軍水師大部被殲、其嚴重性確實比橫江之戰大得多!沒有了水軍優勢,吳國何來大江天險?一股涼意頓時從孫峻心裡升起,恐懼變得十分直觀了,猶如親耳所聞身後的喧囂殺聲!

不過此地不可久留,孫峻等人顧不上過多追問情況,終於還是趕緊繼續向東走。先上船、待渡過了大江,也能找於湖等地的官員大將瞭解情況。

那艘鬥艦更加靠近江畔,將木橋放進了水裡。孫峻等人騎馬從淺水裡跋涉過去,終於上了木橋、登上甲板。

孫峻來到了船棚上方,站在牆垛後面,迎著冷風、觀望著浩瀚的江面。一時間他除了還沒從噩耗中平復的震恐,還有一種莫名的恍惚之感。

直到此時、他居然才終於真切地感受到了絕望,方意識到,自己走上絕路的方式、原來真的是吳國整體的崩塌。也許孫峻早先就該有此刻的感受!

但人不是獨據山林的虎豹野獸,總是人群聚居,很多人一起抱團、便好像容易產生某種毫無道理的安全感;更別說吳國這麼龐大的朝廷,有那麼多人了!那些小人為官、只顧一己之私,他們營私糊弄的時候、不知道會損害朝廷利益嗎?他們知道,但是別人都鑽營得到了好處,自己假裝清高豈不是虧大了?所以朝廷太龐大、誰也沒法負責,只有自家的好處才最實際、看得見摸得著。

孫峻亦是如此,他之前就能感受到吳國的危險,但確實沒料到、這麼大的國家,竟然能崩得這麼快!然而要莿殺他的孫英、孫儀等人,難道就真是為了朝廷嗎,不也是眼紅他孫峻大權在握?

懊惱的心情湧上了孫峻的心頭!孫峻也想象過,權勢能帶來很多更莿激、愈加肆無忌憚的樂趣,只因忌憚產生的後果,大多事他都放棄了,即使有時候拿草民找樂子、他還躲躲藏藏找些藉口。但若是早知道、會完蛋得這麼快,他才不管那麼多。次日黃昏,橫江之役鄧艾文欽部大獲全勝、吳軍死傷被俘過半的急報,便已送抵秦亮的中軍!

秦亮中軍與張猛部人馬、已到臨湖縣南三四十里,潘忠部亦在南面不遠紮營。

大夥找到了一處村莊

,但荒廢了短短數年、大多房屋便已成了廢墟,將士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幾間筒瓦蓋的房屋、作為中軍行轅。饒是如此,房屋裡也籠罩著一股潮濕陳腐的氣味,祁大等人收拾出來,又在沒有院子的房屋周圍修上一圈藩籬,才勉強安頓下來。

只要再湊合一晚,明日中軍就能抵達臨湖縣城;那縣城是東關羨溪之役後、魏軍從吳國手裡奪來的,估計也不怎麼樣,但有軍事據點在那裡,房屋條件是完全不同的。

此時土壩後面的破屋子裡,已然熱鬧非常,時不時傳來一陣「哈哈」笑聲。

人們慶賀的、不只是剛收到的橫江捷報;主要仍是銅官集水上的會戰大勝,那應該是晉軍各路進入揚州之後、至關重要的會戰!不過橫江之役同樣作用不小,必能進一步瓦解吳軍意志、縮短伐吳的時間。果然戰爭才是改變大勢最快的手段;一次會戰的結果,都能影響極其深遠,何況今年秋冬接連發生了幾次大戰!

行軍紮營期間不準將士飲酒,大夥一時間也找不到酒水。然而人們總要想辦法、釋放憿動的情緒。

中軍裡有鼓號樂器,將士們來到了土壩裡、用鑼鼓橫吹奏起了音樂,中軍內外熱鬧不已。張猛甚至叫將士們對天齊鳴火銃,便像是過年的爆竹聲音一般,在軍營裡增添慶賀的氣氛。

唯獨秦亮的感受、估計與文武大臣都不太一樣。畢竟銅官集水戰是他親自部署調令,不僅費了極大的心力、而且壓力主要是他在承擔;諸文武也緊張,卻不可能有大臣能承擔整個戰役的責任。於是秦亮最享受的、依舊是放鬆的心情。

不過周遭的氣氛也影響了他,加上剛收到、鄧艾在橫江大獲全勝的訊息,他似乎也有一種自我感覺非常好、充滿了力量無處發洩的感受!秦亮走到房門口欣賞輕快的曲子,抬頭看向西邊,只見陰了一整天的天空、雲層間居然露出了些許餘輝。

雲邊的紅光、如同殘忍的血跡,彷彿血與火的意象!

但是在灰濛濛的天地間,那一抹亮色又讓人心情高漲。別緻的景色,讓人感受複雜。

秦亮回過神來,轉身見好幾個文武都在門口,遂暗自吸了一口氣,從容地說道:「一會公閭寫幾道軍令,叫各軍不能耽誤行程,王濬和張特軍主力、應繼續向牛渚附近進發,並擇地修水寨控制江面。鄧艾、文欽、楊威、王金虎、杜預部,須向牛渚靠近。」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令揚州都督王飛梟、把淮北督的人馬留在濡須口和徐塘,然後率軍向牛渚進發。中瀆水那邊的程喜等人太遠,讓他們原地駐守、相機而動。」

賈充立刻恭敬地揖拜道:「臣記住了,待備好詔令、便請陛下過目。」

西線陸軍主力走大別山南麓,陸路距離近不少、但走得慢,此時還在王濬等人的水軍後方,要全部趕過來、估計仍需幾天時間。秦亮想到明天便可以去臨湖縣城、洗個澡歇幾日,他一時也不願意想太多了、心情因此又輕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