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裡連續晴了幾天,春天氣息愈發明顯了。各處的積雪正在減少,樹梢上亦將發新芽,萬物都有了復甦的跡象。

秦亮召見了桓範等人,再次商議一番用旱地培育稻苗的試驗。談論這個話題的時候,秦亮彷彿看到了鄉間的畫面、春耕之前的忙碌,一年之計在於春,新的一年已然開始。

數日之後,秦亮在閱讀奏書的時候、發現了荊州刺史杜預的奏書。杜預的細作、打聽到了東吳在荊州的人事變動,果不出其然,朱績已被任命為荊州都督!而且據說武昌督陸抗去建業的時候、曾極力舉薦朱績,如此一來,陸抗就能影響吳軍的荊州戰略;戰機似乎變得不那麼完美了。

然而變化才是世間規律,這點變動不能影響秦亮的決定!他仍舊按照計劃好的步驟,開始逐漸安排前期工作。

馬鈞、裴秀奉詔,仍是來到閱門西廳裡屋覲見。秦亮屏退了所有宦官宮女,屋子裡除了君臣三人,只有玄姬迴避到了屏風內。見禮之後,君臣三人坐到了桌案旁邊,秦亮便展開了一副荊州地圖。

「卿等二月出發,德衡到了荊州,先查一下淯水(白河)上已經陰乾的木材。」秦亮先對馬鈞說道,「待建造投石機木件、木船等物之時,先不要過宛城。我軍預計在五月左右開始聚集屯兵、調運糧草,等到了夏季,卿在荊州做事、便不必再隱瞞動靜。」

馬鈞拱手,有點結巴地說道:「臣……遵詔!」

以前馬鈞便曾去過荊州、負責建造器械,他應該知道大概情況。宛城就是南陽郡治,離南邊的襄陽有近三百里之遙;而且吳軍一向重視襄陽的東西、遠勝於北面的南陽郡。馬鈞在南陽北邊的山區裡做準備工作,便不容易過早暴露情況。

而南陽郡到襄陽、有淯水通航,到時候造好的東西,靠河流船運到襄陽即可。

秦亮的目光看向旁邊的裴秀,感覺裴秀要做的事更復雜一些,略作思索、秦亮先說了一句:「襄陽以北的地形水文不用管,我大概知道什麼情況就行,此役打不到襄陽北面來。」

裴秀應「喏」,眼睛看向秦亮面前的圖紙。

秦亮便也垂目看地圖:「此役首先考慮的是糧道!荊州方向的兵力不會少於十萬,依靠蜀地上游、沿大江船運糧秣到西陵是不行的。蜀漢覆滅到現在,休養生息不到兩年,尚未完全恢復,並要供給我軍在蜀地的駐軍;王濬部的水陸人馬糧草、能靠梁益二州負擔就不錯了,必定無法再承擔我軍十餘萬主力的消耗。」

他換了口氣,指著襄陽的標註位置,「所以大軍糧草,只能從北路轉運,先運抵襄陽、囤積於此。襄陽以南的地形水文情況,儘量考察細緻,以便我軍隨機應變、順利建立糧道。」

裴秀立刻揖道:「臣到了荊州,必不敢懈怠!除了相中、以及宜城漢水這兩條路,臣還會走訪打聽周圍夷人居住的山區。」

秦亮頷首道:「輜重後勤是重中之重,攻克蜀漢之時、王濬因此建立大功,季彥勉之。」

二人一起拜道:「臣等定不負陛下重任!」

「甚好。」秦亮的目光從兩人臉上掃過,在裴秀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埋頭看面前的地圖。片刻之後,秦亮又用指節在西陵的位置,「咚咚」敲擊兩聲。

這時裴秀看了過來、注視著那手指地圖位置,秦亮見狀才放心地說道:「卿等先回去準備行程罷,到了二月再來辭行。」

因為兩個人都坐在椅子上,離開椅子便是站立的姿勢,他們遂一起揖拜道:「臣等請告退。」

秦亮也拱手還禮,目送他們,二人後退兩步、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去。

馬鈞裴秀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秦亮這才埋下頭,繼續盯著剛才敲擊的地方、西陵,又琢磨了一會。

西陵大致就在宜昌,古今往來,人們選擇設定城池都是有講究的,兩千年後宜昌還是一座城,當然自有道理。此時的西陵峽,出口就在那裡,而西陵峽便是後來的三峽之一!三峽的名氣很大,此時仍不例外,秦亮雖然未曾親自涉足、卻從各種途徑瞭解過,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以此時的木製帆船過三峽,最可能發生的情況,便是順流而下,來的時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因此最穩妥的辦法,應該先攻下西陵;這樣王濬的水軍出三峽之後,才有地方駐紮,讓晉軍兩路形成水陸並進之勢。至少也要圍困西陵、清繳外圍吳軍,讓蜀地水軍有地方立水寨休整。否則上游水軍難以發揮,晉軍在荊州的攻勢便直接少了一路;最後形成的形勢,大概就像正始年間、王凌攻江陵之戰,只能以江北陸軍強攻城池!

荊州這邊發生過的大規模戰役,除了王凌攻江陵;另外就是更久以前的夷陵之戰,劉備和陸遜對決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