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鈞點頭道:“吳國人做夢……也不會料到!或有人想到了,我軍無計可施之時、糧車也可能……從荊山南下,卻無法相信……我朝早已有所準備。”

玄姬一邊做了些瑣事、一邊聽君臣們說話,這時她停下手裡的事,跪坐到了仲明的側後。

她從這個角度看仲明,只覺他十分挺拔、更有英氣,那種“總有辦法”的感覺,讓她心裡生出了莫名的舒適寧靜。即便那麼熟悉了,此刻玄姬的眼神、仍然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傾慕尊重之色。

裴秀對著一副複雜的地圖,繼續向皇帝奏事:“荊山東部,便是沮水和相中之間這一片,山勢很特別,諸山像是幾乎相同的皺褶形勢,皆北面陡、南面緩。”

秦亮簡短地揷了一句:“就是地表被擠壓形成的山。”

裴秀頷首說道:“從相中過去,荊山東麓有許多低山山谷,建立道路不難。但往西、漸漸靠近沮水河道,山勢便愈發險峻,基本無法通行車輛。臣找荊蠻為嚮導,親往觀望過周圍的山勢、估算高低落差,只有這一帶……”

他伸出手指、指著圖面上一個位置,“陛下請觀之,位於南北兩處大山脈之間,中間雖也有許多山丘,但是較為低矮的地形是連貫的,必定能建立起一條通道!”

裴秀的手指沒有挪開地圖,只是挪了一點位置,“當地荊蠻稱此地為峽口,道路一旦通到此處,便到沮水了。馬少府已建造好大量木舟小船,可以車運至峽口,之後糧秣輜重舟船、便能沿沮水順流而下,直達當陽縣西面的山口!”

(此時吳國的當陽縣城、位於漳水東岸,在後來的當陽市以東。)

秦亮點頭道:“步騎兵馬,直接走相中這邊、較為平坦的丘陵南下就行,不用進山;主要是維持糧道,可以選荊山這條路。只要在相中、當陽西側的谷口,分別建立一處營壘守衛,吳軍奇兵便拿糧道毫無辦法!”

他想了想、又比較謹慎地說道,“至少北段直到當陽附近,可保無虞。”

君臣在一起談論良久,拘謹的氣氛漸少。

裴秀馬鈞又說了一些事,便留下了多幅地圖、幾張文書,在筵席上頓首告辭。

秦亮還以空首禮,然後起身拿起了旁邊木案上的碟子、把裡面的食物倒進了兩張紙裡。他把紙包遞給馬鈞道:“卿等回去的路上,可以吃點。”

馬鈞忙道:“謝……陛下、貴妃殿下。”裴秀也再次行揖禮道謝。

秦亮轉頭看向裴秀:“季彥冒險深入不毛,方有圖略,這些東西極為重要。卿等之功勞,我心裡都明白的。”

裴秀再次揖禮道:“臣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秦亮送二人到門外,說道:“季彥、德衡,先回去歇一晚罷。”

宦官龐黑還沒離開,此時仍在簷臺上,立刻彎腰道:“二位請。”

秦亮在門口站了一會、才收回目光,轉身走進屋內。玄姬正默默地看著他的側臉出神,這時她立刻避開了目光、看向別處,忙道:“陛下稍候,妾這便去換熱水。”

“難為姑了。”秦亮忽然隨口說了一句。

短短一句話,玄姬的心裡又是一熱!仲明瞭解她不太喜歡露面,而且也理解她的用心。自己的心意、不用說他也知道!雖然她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但仍有一種被認可的感受,十分奇妙喜悅。

玄姬這次按捺住了情緒,只是輕聲說道:“沒什麼。”

本來就這樣簡單說一句就夠了,還能讓自己顯得更淡然、知書達理。但玄姬只有在心情平靜的時候才行,這會實在裝不起來。

等她到門口吩咐了宮女之後,回頭又忍不住多說了兩句:“陛下所為者大事、關於一國之存亡,妾從旁做些小事,心裡挺高興的,不難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