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君在屋子裡做著瑣事,不時隱約傳來她與姑的閒談。等了一會,秦亮就喝到了煮茶,果然放的各種佐料裡面、必有蜂蜜。

秦亮端起碗,對著水面吹著,立刻聞到了蜂蜜特有的氣味、氣味就能想到甜味。

若是王令君,幾乎從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她說道:“等一會,小心燙。”

秦亮執拗地在邊緣抿了一口、才放下碗,他“哈”地嘆出一口氣,頗有些感慨地說道:“我一直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人要是不去想未來,估計會過得舒服很多。”

王令君笑了一下,不過眼睛裡的笑意似乎有點勉強。她的目光在秦亮的臉上徘徊稍許,開口道:“君只需做自己應該做的事便行。”

秦亮脫口道:“我恰恰喜歡做不該做的事。”

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沒頭沒腦,解釋起來又很麻煩,便接著道,“只是隨口胡說。”

王令君沉默了一會,輕聲道:“不過君不必在心中埋怨王家,王家不止一個人、或許也不止一家,常身不由己。”

秦亮點頭道:“我明白這個道理。”

不僅是王家,即便秦亮也是如此。大部分人聚集在衛將軍府,當然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毫無理由、無條件追隨秦亮的人,大概只有王康等出身莊客或兵屯的人,他們是因為沒有選擇。

同時秦亮也明白,他與令君的感情挺好,彼此都很滿意,即便是秦亮偶爾找別的婦人這種事、在她這裡也根本不算事,她也不在乎;然而令君畢竟是王家人,且是士族出身,當然會顧及王家的處境。

但以秦亮如今的處境,其實也沒有退路了。所謂功高蓋主,以秦亮之前的突出表現,忌憚他的人恐怕不止王家,還有更多人。一旦他喪失了自己能掌控的權勢,下場簡直不堪設想。

放在木板上的蜂蜜茶也變溫了,秦亮端起來一口飲盡。先前他一副懶散緩慢而放鬆的模樣,在剛才的瞬間、動作變得果決了不少。

令君的目光如清風一般拂過秦亮的臉龐,輕聲說道:“以前阿父便曾說過,仲明是思慮周全之人。妾相信君有法子可以維繫局面。”

秦亮“嗯”了一聲。

令君又喃喃道:“君亦能相信我,我既為君婦,便不會有二心。”

秦亮忽然想起了王令君以前的一個毛病,特別愛乾淨,每次洗手要洗很多遍。他隱約能感覺到令君的一種執念,於是他不需要解釋,徑直回應道:“當然相信。”

這時夕陽的最後一縷餘光,穿過了假山旁的草木照射過來。人只要稍微動一下,那屢光便時而隱匿、時而顯現,好像是在閃爍一般。秦亮看著令君的臉,只覺她的臉上也好似泛著流光,倒讓她秀麗的臉上更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他的目光漸漸下移,看到了她挺拔白淨的脖頸下方、紅色有質感的絲綢料子。雖然夫妻好些年了,但此時秦亮仍覺得隱約有點神秘。人會對一些無法隨便看到的事物,產生一些聯想,總覺得在美好的外表下、似乎蘊藏著什麼未探知的內涵。實際上可能並沒有什麼隱藏,不過是天生自然的形狀顏色,正巧生得比較美妙而已。

王令君察覺他的眼神,回頭看了一眼屋內、說道:“剛才姑燒水去了,稍後妾與姑一起服侍君沐浴更衣。”

秦亮笑道:“自己家裡,倒不用那麼周到。”

令君柔聲道:“只要君高興,很多事妾都心甘情願。”

秦亮聽到這裡,心裡隨之一暖。衛將軍府內宅這地方,真是又暖又軟的溫柔之鄉。

大概是因為東漢外戚的厲害往事,魏國君臣都對婦人干政有戒心,但防備是沒有用的。秦亮此時相信,即便像王令君這樣深居簡出的女子、只要她願意,肯定能影響各種大事的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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