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薩尼爾話音一轉,臉上仍帶著柔和的笑意,但伯洛戈能察覺到其下的冷意。

“實際上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了,拉撒路先生,你仔細回想一下,你應該記得我才對。”

聽著耐薩尼爾的話,伯洛戈盯著耐薩尼爾的臉,一段過往從幾乎要被埋葬的記憶裡爬出。

“是你……”伯洛戈想起來了。

“對,是我,當時歡迎你的人就是我,”耐薩尼爾很高興伯洛戈還記得自己,“我記得你那時的樣子,可憐極了,就像只被雨淋溼的大狗,好不容易找到了個躲雨的地方,又被人粗暴地一腳踢開。”

“說實話,當時我很不放心你,我覺得你肯定會墮落成一個怪物,變成一個巨大的麻煩,然後再由我來解決。

但我的好友很信賴你,為此我還和他打賭,在那之後我一直在辦公室裡等你的訊息,猜猜你究竟能撐多少天。”

耐薩尼爾聳聳肩,他賭輸了,但他看起來卻很高興。

“現在看來,你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想,拉撒路先生,你不僅沒有變成怪物,還成為了獵人的一員,說不定還是我們當中最棒的那一個。”

耐薩尼爾伸出手,抓起了伯洛戈戴在胸口的十字項鍊。

“我很好奇是什麼令你發生這樣的轉變呢?”

金色的光芒直視著自己,恍惚間伯洛戈覺得自己在被一頭巨龍注視著。

“人總是在固執地追求著什麼,有的人是財富,有的人是權力,有的人是壽命。”

伯洛戈突然說了一連串和話題完全無關的話,隨後他接著說道。

“我覺得其中最棒的,可能是愛吧。”

“愛?愛一個人?”耐薩尼爾說。

“不,不是主動的,而是被動的,無論是財富、權力、壽命,都是你自己主動可以得到的了,但唯獨被愛是來自他者,是他人主動交由你的。”

說到這些,伯洛戈的語氣居然有些惶恐,就像自己不配擁有這些一樣。

“得多幸運啊,有那麼一個人,願意為你付出一切,而你擁有了它,哪怕只是一瞬間,但這一瞬間也足以支撐起你那支離破碎的一生了。”

伯洛戈想起很久之前聽到的一句話,久到連記憶都顯得有些陌生了。

“在隆冬,我終於知道,我身上有著一個不可戰勝的夏天——這夏天便是她所賜予的。”

耐薩尼爾眨了眨眼,目光四下游離著,他再次掏了掏口袋。

“我好像聽明白了,又有些不明白,但我想你應該正被某人注視著吧,拉撒路先生,她正注視著你,你並不是為了你自己,哪怕是為了不令她失望,你也不會允許自己變成怪物的。”

伯洛戈沒有回話,他沉浸於自己的情緒之中,望著遠處墓碑下生長的白色小花,它們成片成片地搖曳,傳來令人心安的聲音。

“我之前總能聽到怪異的低語,而現在……我聽不到了。”伯洛戈喃喃道。

“嗯?聽起來真好。”

耐薩尼爾說著取出了口袋裡的東西,它帶著鮮豔的血色,宛如晶瑩的紅寶石。

“想從那麼多貨物裡,把它找出來可不容易,好在我們有著一套完善的、鑑別哲人石的技術。”

在伯洛戈茫然的目光中,它被交到了伯洛戈手中,直到感受到手上傳來陣陣的暖意,伯洛戈才意識到這不是幻覺。

“釋放它的辦法很簡單,‘燦金的靈魂’是無法被束縛的,將它砸碎就好。”

耐薩尼爾微笑著起身,揮手和伯洛戈告別的同時他還說道。

“這次突襲做的不錯,我將你們的假期延長了三天,這三天你想做什麼都行,但我建議你最好徹底放鬆一下。

之後還有很多仗等著你打,拉撒路先生。”

伯洛戈根本沒有聽到這些話,他只是死死地盯著手中的哲人石,緩緩地將它攥緊,牢牢地握在手心裡,感受著每一寸的真切感。

沒有人能再將它從伯洛戈手中搶走了,無論是神明邪魔。

身體逐漸顫抖了起來,伯洛戈抓緊了它,身子彎下腰,就像因胃痛蜷縮起來,然後他整個人都躺在了長椅上,望著晴朗的天空,若有若無的笑聲響起。

伯洛戈做到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高興到眼睛甚至有些溼潤,直到再也控不住了,捂住臉龐,笑聲在墓園裡迴盪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