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席驅動著包裹自己的甲冑,緩緩地抓過身子,看向不遠處那道凝固的閃電,實界錨釘仍鑲嵌在兩界的縫隙之中,強行連同著本不該重疊的世界們。

一旦自己離開了此地,第三席明白,血肉潮一定會摧毀實界錨釘,中斷兩界的聯絡……第三席不清楚,後續還會有什麼增援,又或者說,該有何等強大的增援,才能解決眼下這滅世的危機呢?

但第三席知道,這是錫林交給他的任務,那麼他就要堅守到最後一刻,無論如何。

清脆的金屬鳴音中,第三席卸掉了胸口的另一塊甲片,令自己那畸形的身體完全暴露在了空氣中。

這種感覺對第三席來講並不好受,這與是否安全無關,而是第三席並不習慣於這麼直接暴露在世界之下。

天生畸形的他,自小就一直在躲藏著,躲藏在斗篷下、幕布後,藏身於甲冑之下。

如今,第三席不再隱藏自身扭曲的身體,就這麼展現了出來,舉起不動之劍,藉著那鋥亮如鏡的劍身,第三席打量了一下自己丑陋的身體,接著又看向那些不斷逼近的血肉造物們。

「看起來,我和你們好像沒什麼兩樣,同樣的醜陋、可怖。」

第三席攥緊了不動之劍,擺出迎敵的架勢,守在凝固的閃電之前,他喃喃道,「不,我們不一樣,我是有靈魂的、有信念的。」

血肉潮蜂擁而至,頃刻間,第三席就被淹沒在了血色的浪潮之中,不見蹤影。

突然,一抹銀白在猩紅之間綻放,隨即狂躁的以太伴隨著劍勢,硬生生地在血色洪流中劈開了一片真空,截斷了血肉造物們的前進。

第三席的身影從紛飛的血沫中顯現,原本銀白的甲冑已經染上了一層抹不掉的猩紅,密密麻麻的血色絨毛掛在甲冑上,與金屬咬在了一起,就連第三席暴露出來的畸形身體,同樣被血肉瘟疫腐蝕著。

可第三席就像不知

痛般,毫不在意被腐蝕的身體,而是進一步地呼喚著以太,強行掠奪著周遭的力量。

以太粗暴地湧入他的鍊金矩陣內,一道道細微的裂痕在鍊金矩陣中浮現,緊接著,第三席燃燒著僅存的以太,揮起一道道駭人的劍勢,將洪流撕扯的支離破碎,將它們攔在防線之外。

模糊沙啞的聲音狂吼著,難以分辨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可能是一些詛咒的話,可能是一些振奮的言語,也可能單純是一種情緒的宣洩,對死神無能的嘲笑。

斬擊、斬擊、反覆的斬擊!

粘稠的血肉鑽入了甲冑的縫隙裡,如同增生的鐵鏽般,強行卡住了手臂的關節,而後,它們如同蛛網般,將第三席的甲冑完全網住,捆住了雙腿,動彈不得。

以太的光耀從佈滿血絲的眼瞳中釋放,第三席果斷引爆了自身僅存的以太,以絕對的超凡之力,強行震開了周遭的血肉,如同一道致命的衝擊波掠過般,途徑的一切血肉分崩離析,化作破碎的血沫。

憑藉這捨身的一擊,第三席成功盪開了周遭的血肉,硬生生地創造出了一片淨土。

血肉翻滾,捲土重來。

即便第三席的意志再怎麼堅韌、強大,可凡物依舊會抵達最終的極限,在連續的腐蝕,以及以太沖刷下,包裹第三席的甲冑發出了一聲悲鳴,堅固的金屬一節節地碎裂開來,變成了一地的碎片與粉末。

第三席就這麼摔在了地上,他艱難地伸出自身纖細瘦小的雙手,費力地在地面上爬行,至於他的雙腳,早因先天的畸形退化成了兩團礙事的肉團,更不要說在血肉瘟疫的腐蝕下,第三席的整個下半身都被扭曲的肉芽包裹。

他沒有想過解決自身的血肉瘟疫,而是把以太都用在了殺敵上,現在他的甲冑碎裂,畸形的身體像是一隻大號蠕蟲一樣,在地上艱難地挪移著。

纖細的雙手艱難地攥住了不動之劍。

周遭的血肉造物又一次地靠攏了過來,它們發出尖銳的嘯叫聲,聽起來不像是在威脅恐嚇,倒像是在嘲笑第三席……就像曾經那些人一樣。

第三席的心底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憤怒,並不是憤怒於自己畸形的身體、目光的嘲笑,更不是憤怒死亡的到來。

他只是在憤怒他自己,苛責自己居然連實界錨釘都守不住。

第三席用盡全力地抓起不動之劍,用僅存的以太統馭這把沉重的劍刃,試圖扛起它,繼續殺敵,可最後這把磐石般的利劍還是摔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同時,與它一同倒下的還有第三席本身。

瘋長的肉芽將他那瘦小畸形的身體完全包裹,變成了一團瘋狂搖晃的血肉團,血肉造物們大步而來,茫茫血色覆蓋了視野的所有。

第三席那最後模糊的意識裡,他感到了一陣鑽心的疼痛,但很快,痛意消失了,轉而是一種輕鬆舒適的感覺,就像平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真幸福啊。」

蒼白的話語在不斷模糊的意識裡迴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