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克再度逼近,他以為加米重新做人了,結果卻是在黑暗的路上頭也不回。

「懺悔?我有向你懺悔嗎?」加米反問著,「如果我向你懺悔了的話……你為什麼知道懺悔之人是我呢?」

約克一時語塞,升騰的怒火也冷卻了幾分,按照教義,聆聽懺悔時,神父必須保護懺悔者的隱私,哪怕知曉對方是誰,也要裝作不知道,更何況,昨夜的懺悔裡,一片黑暗中,約克根本沒有看到加米的臉。

「我不會包庇罪犯的。」約克說。

「你指控我為罪犯,那麼證據呢?」

加米態度強硬,「有人在半夜對你懺悔了幾句話,你懷疑那個人是我,還懷疑這一切是我做的,神父,你不能汙衊一個清白的人。」

約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像加米說的那樣,他確實沒有直接的證據能證明加米的罪行,唯一算得上證詞的話,還是他對自己的懺悔。

「你要把我……不,把那個人對你的懺悔,告訴其他人,好讓其他人來評斷嗎?」

加米乘勝追擊,「沒有既定的事實前,難道這不會違揹你的信仰嗎?」

約克的臉色鐵青著,一言不發,加米臉上的笑意則更盛了幾分,他抬手敲打了一下約克胸口的十字架。

「記住你的誓言,神父。」

加米說完便轉身離開,約克看著他的背影,高聲道,「你其實有過悔過之心,對嗎?」

在某個瞬間裡,加米一定有過悔恨,不然他也不會約自己懺悔,只是這份悔過之心沒能勝過貪婪的慾望。

加米離去的身影頓了一下,他轉過頭,搖搖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神父,你知道,我不信神的。」

話語停頓了一下,加米像是嘲諷般接著說道。

「正義總是束手束腳。」

加米消失在了小巷的盡頭,約克背對著廢墟,攥緊了拳頭,婦人的哭泣聲在耳邊縈繞,久久不肯散去。

約克忽然感到很迷茫,他知道這件事就是加米做的,但他卻因信仰等原因無法指正,哪怕是睿智的神父,此時也不由地變得茫然,不知所措。

接下來的幾天裡,人們在廢墟中發現了越來越多的屍體,它們和之前的屍體一樣,身上的財物被扒光,人們對於褻瀆屍體的行為感到憤怒,警長在破敗的小鎮內展開調查,但短時間內沒有任何進展。

灰石鎮此時需要面對的問題太多了,褻瀆屍體的罪行反而顯得不重要了。

約克有想過對警長傾述,但這有關加米的懺悔,也像加米說的那樣,約克沒有證據直接證明加米犯罪,更不要說,他無法斷定,懺悔者就是加米,他只能守秘。

望著一張張悲傷的臉、被褻瀆的屍體,痛苦在約克的心底滋生,他跪在神像前,痛苦萬分。

「我該怎麼做?」

約克向神像祈求著,冰冷的神像沒有任何回應。

在教義匯總,懺悔是絕對的私密性質,涉及到一個人的道德和個人隱私,神父是不應該公開懺悔的內容的,這是一種基本的倫理原則。

約克陷入了倫理和道德上的矛盾,他因自己的信仰和道德責任感受到痛苦和困惑,一方面是自己教義的束縛,一邊是法律的鐵則。

「我需要讓他懺悔,」約克喃喃道,「我要感化他。」

如此困境下,約克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去溫暖加米,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去對警長自首。

約克相信自己能成功的,他也相信加米的內心一

定留存著些許的善意,不然他也不會對自己進行懺悔,哪怕他自己否定這一點。

「神啊,請幫幫我吧。」

約克虔誠道。

……

濃稠的黑夜下,灰石鎮的燈火早已消散,只有孤寂的街道和廢墟上沉重的氣息,高聳如牆的峭壁遮住了所有的光,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廢墟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氣氛變得更加陰鬱、更加悽清。

廢墟上草木不生,滿目瘡痍,一些廢棄的房屋倒塌在地,散發著一股濃郁的腐朽氣息,加米躬身於黑暗裡,無聲地拖動著屍體,將它們塞進廢墟之下,重新掩埋。

事實的真相和警長猜想的差不多,加米在別處發現了這些屍體,將它們的財物掠奪一空,又丟回這廢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