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宛如行走於大地的神明,卻始終無法得到一個凡人的愛意——明明這個凡人確實對她抱有熱烈的情緒。

某個瞬間,繆斯似乎想通了,她問道。

“因為不夠真實嗎?”

轟鳴的碎裂聲響徹,大書庫那搖搖欲墜的大門於這一刻徹底崩塌,破碎的磚石砸垮了一排排書架,細小的石塊帶著細長的菸灰,噼裡啪啦地砸在了四周,但唯獨沒有落在厄文的身上。

厄文與繆斯共處的區域彷彿成為了一處不容侵犯的聖域,他們處於故事的核心,又獨立於敘事之外。

濃重的血氣混合著暴戾的殺意從黑漆漆的門外傳來,一個身影在半空中轉體落地,漆黑的劍刃釘入地面,拉扯了數米長的距離,他才穩定了身影。

“還順利嗎?厄文。”

伯洛戈看了眼厄文,又掃視了一下繆斯。

一直以來伯洛戈都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會把厄文迷成這樣,她會有令人痴迷的面容嗎?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還是說狡黠、善於操縱人心的手段?

近距離親眼看到繆斯後,伯洛戈發現自己的猜測都落空了,在他看來那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女人,她沒有傲人的身材,也沒有攝人心魄的容貌,她平庸的和許多人一樣,唯一稱得上特別的,只有那雙美麗如寶石般的眼睛。

伯洛戈知道,她本就是個普通平庸的女人,但在厄文的眼裡,她是特殊的、神聖的。

厄文將她神化了,就此她光芒萬丈。

不等厄文回答,細長的鞭刃自黑暗裡探出,伯洛戈靈巧地閃身,緊接著他剛剛所處的地面被利刃擊碎,留下觸目驚心的疤痕。

肉體與碎石的擠壓聲傳來,如同地震了般,大書庫劇烈搖晃著,一顆猙獰可怖的、宛如豺狼般的頭顱從門後探了出來,它張開大口,嘴巴里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尖牙,並且這尖牙一直蔓延到了喉嚨裡,如同絞肉機那重疊起來的刀盤。

“你最好快一點,厄文。”

伯洛戈囑咐道,隨後朝著狼首魔怪衝了過去,因建築的限制,現在這頭怪物還衝不進大書庫內。

帕爾默與艾繆努力糾纏著這頭怪物,試著吸引它的注意,當伯洛戈再度返回戰鬥時,兩人都不禁鬆了口氣。

伯洛戈高高躍起,致命的怨咬如同一道降世的漆黑雷霆,與此同時狼首魔怪張開了大口,它那猩紅的眼眸裡透露著興奮,在它看來伯洛戈是在自尋死路。

出於對血肉的渴望,它發狂般地擠壓著頭顱,乃至整顆巨大猙獰的狼首,完全地卡在了殘缺的門中,身體與磚石牢牢地貼在一起,而這恰好地阻攔了那些致命的鞭刃。現在它只有一顆頭顱與血盆大口可以作戰。

漆黑的軌跡如同拋下的箭雨,將要命中狼首的前一刻,狼首忽然向前猛進了幾分,建築佈滿致命的裂隙,張開的血盆大口瞬間將伯洛戈吞沒,咆哮的漆黑雷霆也戛然而止。

帕爾默與艾繆的行動都為之一滯,眼中充斥著不敢相信,戰場陷入了短暫的死寂,緊接著一把漆黑的劍刃從狼首的上顎刺出,將喧囂帶回人世。

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切割血肉並與骨質撞擊的摩擦聲響起,像是有把粗糙的鋸條正在狼首的口中大肆攪動,轉眼間漆黑的劍刃接連刺出,扭曲擴大的傷口裡鮮血如注。

狼首再度張開,發出飽含痛苦的哀鳴,同時一個矯健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密佈著尖牙利齒的龐大口腔裡,伯洛戈渾身浴血,但這都是敵人的血,他如一個上足馬力的陀螺,揮舞著怨咬颳起了漆黑的血腥風暴。

伴隨著身體的高速旋轉,怨咬幾乎是在瞬間斬出了千百次,致命的尖牙在那無物不斬的漆黑鋒刃下分崩離析,口腔內的粘膜、血肉、骨質一併打碎成散發著腥臭氣息的齏粉。

狼首掙扎著想要撤回門外,緊接著一道可憎的身影從血肉模糊的口腔裡爬起,短劍刺入顱骨之中,如同鉚釘一樣穩住了伯洛戈的身體,他另一隻手攥緊怨咬,咆哮著將狼首的整個上顎連帶著猩紅的舌頭一併斬切而下。

狼首魔怪發出了淒厲的悲鳴,它反覆撞擊著建築,半殘的頭顱每一次搖晃都灑下了猩紅的暴雨,在極度的苦痛中將整顆頭顱縮回黑暗裡,熟悉的浪潮聲再次響起,那些退散的普通魔怪再次蜂擁而至。

伯洛戈半跪在血泊裡喘著粗氣,現在他能理解書中獵人們獵殺魔怪的不易了,刀劍的效率終究是比不上秘能的力量,要是獵人們有秘能,估計一本書的劇情就能把魔怪殺光了。

帕爾默在這時越過了伯洛戈,揮舞著短刀接替伯洛戈承擔起了魔怪潮的壓力,艾繆也在攙扶起伯洛戈後,協助起了帕爾默。

兩人不如伯洛戈那般高效,但作為外勤職員,也能勉強撐住魔怪們一輪又一輪的衝擊。

伯洛戈咳嗽了兩聲,恢復了些許的體力後,他再次看向身後的厄文,此刻伯洛戈將所有的籌碼都賭在了厄文的身上。

厄文停下了敲打,轉而看向了深情凝望他的繆斯,有那麼一瞬間,厄文真的覺得繆斯就是繆斯,而不是阿斯莫德什麼的。

“真是美麗的眼睛。”

厄文感嘆著,那瑰麗的眼瞳猶如萬花筒般倒映著世間所有的絢爛,可面對這樣的絕美,厄文顯得極為遺憾。

“風情萬種……可惜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

他繼續敲打起了按鍵,一個又一個新鮮的字元印在了雪白的紙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