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特不敢去看那一幕,他的妻女正生活在內陸,過著安定的生活,自己則是在樂土號上與人廝殺,眼下的一切都是盧拉塑造的幻覺。

真的是幻覺嗎?

質疑的聲音在赫爾特的腦海裡低語,他覺得自己忘了些什麼,很快,就像夢境一樣,赫爾特忘記自己是怎麼抵達的這裡,也忘記了先前的所有。

樂土號的廝殺,與魔鬼之間的交易,這一切都在赫爾特的腦海裡消散,就像一部被剪下的電影,他從一段劇情裡被剪下到了另一段劇情裡。

起初赫爾特還有些困惑,意識裡充滿了一種不真切的感覺,可當女孩有氣無力地發出悲鳴時,悲鳴擊垮了赫爾特所有的胡思亂想。

赫爾特彷彿變了一個人……不,他變回了曾經的自己。

「艾米麗,你怎麼樣?」

赫爾特關心著女孩,焦慮與慌張在他的心底蔓延擴張,他忘記了種種爭鬥,只想帶著兩人設法逃脫這個困境。

那場激烈的海戰中,赫爾特摧毀了絕大部分的海盜,將他們的船隻一一鑿沉,但自身的大船也無法挽回地沉了下去,他向汐濤之民發出了求救訊號,並登上了救生艇,如今是他們在海上漂流的第三天,無論是物資還是精神狀態,都變得岌岌可危。

艾米麗沒有說話,她只是疲憊地看著赫爾特,年幼的她很難熬過這樣的刑罰,即便有著母親的保護。

女人環抱著女孩,她已經哭不出來了,就連臉上的悲傷也變得麻木,女人沒有去看赫爾特,只是低垂著頭,久久地注視著女孩的臉,不願放過任何的瞬間。

赫爾特沉默不語,在這廣闊無垠的大海面前,超凡之力變得毫無意義,他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拯救不了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寄希望於汐濤之民們的搜救隊。

夜幕降臨,炎熱的拷打後,便是冷風的侵襲,女孩的額頭開始發燙,像是燃燒的火爐。

女人除了不斷撫摸女孩的額頭予以安慰外,她什麼也做不到,漫長黑夜的寂靜裡,她聲音毒怨地說道。

「我恨你,赫爾特。」

赫爾特麻木地注視星空,像是逃避這一切一樣,他一副什麼都聽不見的模樣。

「該死的傳統,該死的職責……你知道她不適應大海的。」

「我以為我能保護好她的。」

「那你做到了嗎!」

女人的責罵令赫爾特沉默了下去,許久後女人的啜泣聲從黑暗裡傳來。

她說道,「對不起,赫爾特,我只是有點……」

「沒什麼,」赫爾特面無表情地搖搖頭,「沒什麼的。」

遠處的海面上升起一道明亮的燈光,猶如劈開黑暗的巨劍,它在黑暗的海面上橫掃

,很快便落在了救生艇上,一陣陣嘹亮的鳴笛聲響起,那艘船似乎是在慶祝,他們找到了赫爾特。

忽然,世界凝滯了下來,那艘船停在遠處,遲遲沒有駛來。

海面凍結,一個曼妙的身影踏步而來,站在赫爾特身後的黑暗裡,赫爾特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撫摸自己的臉頰,像是輕柔的裙襬。

「我知道接下來的事……」

此時失去的記憶迴歸赫爾特的腦海裡,他想起了前後的因果,聲音平靜地敘述道。

「我們獲救了,但經過這次事情,艾米麗就開始生病了,她總是在咳嗽,也沒有力氣走路,她帶著艾米麗離開了我,回到了內陸生活,發誓說此生她都不會靠近大海,連同艾米麗一起。」

「真的如此嗎?」女人微笑地問詢道,「你還沒意識到嗎?那個名叫盧拉的女人,她影響了你的記憶。」

「你……你說什麼?」

「我說,你的記憶是真的嗎?還是經過修飾的、虛假的美好?」

女人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她靠的很近,近到赫爾特能感受到了溫熱的呼吸,正撫摸自己臉頰上的絨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