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低垂、鴉群漫天。

甲衣破碎、渾身血汙,面容骯髒得幾乎看不清本來面目的李信,艱難的從戰馬上翻身跳下來,重重的將手中大槍插入烏黑的泥土當中。

他拔出腰間短刀,矮身從一匹剛剛斷氣兒的戰馬身上,割下一大塊血淋淋的馬肉,送到嘴邊橫著撕扯下一大口,胡亂咀嚼了兩口後便嚥了下去。

一口熱乎的食物落入腹中,他終於感覺到自己還魂了,轉身重重的跌坐在地,一邊守著死去的戰馬割肉進食,一邊環伺偌大的戰場。

一具具屍首重重疊疊的散落在戰場之上,高高低低宛如起伏的山巒。

一杆杆殘缺的旌旗東倒西歪的插在其中,就像是死而不倒的老樹。

無數紅衣軍將士穿行其中,一面救治受傷的袍澤弟兄以及尋找陣亡的袍澤弟兄屍首,一面給戰場上所有的敵軍屍首都補上一刀。

看起來,傷亡似乎並不大……

李信微微鬆了一口氣,連手裡血淋淋的生馬肉,似乎都沒那麼腥臊了。

“報……”

一名斥候高聲呼喊著縱馬衝入戰場之中,四下尋找著主將的身影。

李信嘗試著站起來,但屁股剛剛離地就又重重的坐了回去,只能抓住身旁的大槍,一邊搖動一邊奮力的高聲呼喊:“某家在此!”

斥候聽到李信的呼喊聲,慌忙撥轉馬頭衝至李信身前,翻身下馬,抱拳道:“啟稟將軍,函谷關方向之援軍,距洛邑已不足五十里!”

李信聞言,看了一眼西方天際燒紅了半邊天的火燒雲,心頭補充了一句:‘最遲明日傍晚抵達洛邑!’

夜晚行軍,算不得大忌。

但想必他們擊破大谷關援軍的訊息傳入函谷關援軍之中後,他們必然不敢連夜行軍。

“再探!”

李信有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

“唯!”

同樣滿身風塵,難言疲憊之色的斥候,沒有任何遲疑,轉身就翻身上馬,再次驅馬向西方奔去。

李信昏昏沉沉的眯起雙眼,思緒開始拉長。

然而還未等到他去找那位傳說中的周公旦聊一聊他們姬家的後人有多不爭氣之時,就聽到“彭”的一聲,似是什麼重物落地。

他拼命撐開眼皮子,就見陳刀頂著一張多了一條大豁口,還在涓涓淌血的大臉,坐在了戰馬另一頭,也和他一樣用小刀割著生馬肉狼吞虎嚥的嘴裡塞。

他強打起精神,定定的看了看陳刀臉上那道豁口後,便忍不住再次合上了雙眼,閉著雙眼問道:“你沒事兒吧?”

陳刀含含湖湖的回應道:“死倒是死不了,就是更難找婆姨了……”

李信想笑,但實在是笑不出來了,只能強打起精神,問道:“這一戰的傷亡有數兒了嗎?”

陳刀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沉重,看向李信的目光中又隱隱帶著幾分由衷的欽佩之色:“還未有具體數值,但估摸著,在五千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