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回宮,肯定是有事兒……

陳啟沒忍住偷偷向滿嘴怪話的老父親翻了個白眼,而後正色道:“西極孔雀王朝的使節團入京納貢之事,父親大人知道吧?”

“嗯?”

陳勝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再看向一旁的蒙毅,蒙毅連連點頭:“哦,是有這事兒……怎麼了?”

陳啟見狀,哪還不知老父親壓根就不知道這事兒?

他說不出是無奈還是無力吐槽的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兒子今日奉命陪同使節團遊覽京城之事,無意間聽人提起,父親大人當年遠征孔雀之時,曾縱兵屠殺孔雀數十城,戕害孔雀百姓三百萬……是也不是?”

“三百萬?”

陳勝拉動鋸子的手沒停,漫不經心的答道:“有這麼多嗎?不記得了,當年也沒數過,不過他們既然說我屠了三百萬,那就三百萬吧!”

陳啟驀地瞪大了雙眼,身軀顫了顫,臉上肉眼可見的浮起了大片大片雞皮疙瘩,甚至連頭髮都快豎起來了:“父、父親大人,身為、身為一國之君,怎可如此暴厲恣睢、慘無人道,那是不是三百個,而是三百萬啊!”

他語無倫次的、磕磕巴巴的大聲說道。

陳勝那輕飄飄的一句話,對他三觀的衝擊,比當年陳勝將他們哥倆扔到街頭上做亭役還要大!

陳勝鬆開了手裡的鋸子,直起身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眼神非但沒有責怪、暴怒之意,反倒還有些欣慰之色。

“不錯!”

陳勝笑著點頭道:“這幾年亭役沒白做,懂得生命的可貴,知道敬畏了!”

他的確很高興長子能有這樣的反應。

因為陳啟會感到憤怒、感到驚悚,是因為他意識到了,那是三百萬個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數字。

但……

“這小子最近都和什麼人在一起廝混?”

陳勝看向蒙毅。

蒙毅毫不猶豫的答道:“回陛下,大公子最近與禮部侍郎淳于越一系的儒家官吏走得比較近。”

“嘖!”

陳勝搖著頭,拿起了鋸子繼續拉動:“給范增、蕭何、陳平遞個話過去,就說我很喜歡禮部那一票儒家官吏,覺得他們對於時政很有見地,請他們多給這些人一些立功的機會……嗯,就讓他們去安南主持殖民地的教化工作吧,專業對口!”

話音落,一節木料被鋸斷,“彭”的一聲落地。

蒙毅目不斜視的躬身:“唯!”

陳啟震驚無比的看著老父親當著他的打擊報復、明箱操作,整個人都出離憤怒了:“您、您、您怎麼能如此剛愎自用、麻木不仁?”

“我不仁?”

陳勝眼神睥睨的拿眼角看著自家長子:“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仁’?對內友善、寬恕、寬鬆是仁,對外鐵血,兩人一分為二也是仁,連儒家都宣揚我的學說,奉我為第三祖,你說我不仁?”

“歪理邪說、歪理邪說!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為仁,父親大人堂堂一國之君,卻不顧身份篡改儒門精義,不知羞恥為何物嗎?”

陳啟激動得面紅耳赤的大聲道:“殊不知,百姓的眼光是雪亮的、歷史的筆刀也從不會放過任何無道暴君……”

他吼得很大聲,但別說是陳勝,連一旁的蒙毅看著他,都有些想笑。

在他們這種從亂世的屍山血海裡走過來的老油條面前,陳啟這種稚嫩的觀點,就如同小奶狗顫顫巍巍的“汪汪”聲,非但不會讓人覺得它兇,反倒會莫名的戳中萌點。

不過,兒子的思想出現了偏差,總歸是要教的……

“你硬要來勁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