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虎嘯般低沉、雄渾的怒喝聲,在空曠的大殿內反反覆覆的迴盪。

殿下三人,置身迴音之中,心中都油然而生一種渺小感。

李斯與蒙毅默默的垂下了頭顱……

獨獨韓非面不改色,咬字清晰、鏗鏘有力的說:“下臣自然知道自己在說些……”

“右相慎言!”

未待他說完,李斯便打斷了他,義正言辭道:“誰人都可以來向陛下求這個恩典,我李斯可以、他蒙毅可以,獨獨你韓非不可以。”

“因為你韓非乃是我大漢右相,當世法家魁首、當朝法治旗幟!”

“你非但不能來求這個恩典,還必須與宮外那些狼狽為奸、同流合汙之輩,割席斷交、勢不兩立!”

“唯有如此,你韓非才不負陛下天恩,你法家才不負陛下器重!”

什麼叫裝湖塗的高手?

李斯就是!

他分明比誰都清楚韓非來求這個恩典的用意,卻硬生生將其歪曲成了另一回事。

且乍一聽句句訓斥,實質上卻是句句都是提點,句句都是迴護。

無形之中,還附和了陳勝一把,代陳勝說出了他不能說出口的心裡話。

陳勝也果真不語,預設了李斯的說法。

韓非沉吟了片刻後,忽而正色道:“下臣有要事,要私下奏請陛下!”

陳勝隱約間猜到了他要說些什麼,頷首道:“准奏!”

李斯與蒙毅只好揖手道:“老臣(微臣)告退!”

二人躬身退出大殿。

“彭。”

兩名全副武裝的魁梧王廷侍衛,緩緩合上沉重的殿門。

殿門剛一合上,李斯與蒙毅就不約而同的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如釋重負的長吁一口氣。

末了,李斯換上了一副笑臉,主動向蒙毅揖手道:“中書令,蒙大人,老夫方才迫不得已行權宜之計,請蒙大人海涵一二。”

蒙毅當然不想原諒這隻老狐狸,可這老狐狸都拉下老臉了當眾向他致歉了,他還能說什麼?

他只能不情不願的回道:“李相爺言過了,下官不敢當,只是下回再有這樣的事,李相爺衝下官一人來,別帶上我們王廷侍衛可好?我王廷侍衛三千袍澤弟兄,一心效忠大王、拱衛王駕,不畏生死、不避水火,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容不得半分汙衊!”

李斯聽到一半就心道了一聲“不好”,餘光一瞥左右,周遭的王廷侍衛們,果真無不虎視眈眈。

……

大殿中。

陳勝步下大殿,行至韓非面前,惱怒的低喝道:“你到底是喝了什麼迷魂湯?還是說,有人威脅於你?你說個名字,我這就命人去砍了他的腦袋!”

韓非反水,的確是出乎了他預料的。

而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也的確很致命。

以韓非的身份和地位,若是連他都聳了的話,那大漢的法治就是個屁!

“大王說笑了。”

韓非笑了,笑容說不出的平和:“下臣好歹也是我大漢右相,何人敢生此滔天惡膽,挾持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