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且只有一次!

這樣的人望,這樣的威勢……陳勝在淮陽這片地域之內,與周天子還有何異?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畢竟周天子還會受到三公九卿、世家門閥的鉗制與陰奉陽違。

而陳勝的意志,在淮陽這片地域之內,暢通無阻、百無禁忌!

陳勝走到今時今日的位置,若是按照他以往的認知,他的王位應當已經壓過他身上的人味兒!

他當錦衣華服、鐘鳴鼎食,大興土木、蒐羅美姬。

他當深居簡出、少言寡語,行則萬眾、言出驚雷……

但他沒有!

他還住在長寧坊那間簡陋狹小連個侍女都沒有的小院子裡,他還穿著少君親手縫製的樸素衣裳,他還在見天東奔西跑著見不著人……

每每有要事找他,他不是在稷下學宮授課,就是梅花山莊和一幫低賤的匠人混在一起做著低賤的手藝活,不然就是在田地裡行雨……時不時還矇住臉不讓侍衛跟著,一個人滿陳縣的亂竄。

在好長一段時間裡,李斯都只當陳勝這些行為都是作為外人看的表面功夫。

畢竟他都冒天下之大不韙自晉為王了,擺明了是個被權力慾望支配的野心家,怎麼可能還有這麼濃郁的人味兒呢?

直到後來,李斯忽然驚覺,打他認識陳勝的第一天開始,陳勝就一直都是這樣。

為陳郡假郡守時是這樣,為騎都尉時是這樣,為紅衣軍軍主時是這樣,而今為漢王依然還是這樣。

變化的只是他的地位和權勢。

他一直巍然不動的聳立在權勢的中心,紋絲不動。

旁的人,是權勢的附屬品。

獨獨到了陳勝這裡,權勢成了他的附屬品!

……

陳勝擦淨了身上黏糊糊的汗跡,隨手將面巾放回銅盆裡,舒舒服服的撥出了一口濁氣,隨口道:“說吧,這麼著急的催我回來,是不是大周朝廷遞信兒過來了?”

李斯愣了愣,似乎是沒能反應過來,自己都還沒開口,陳勝怎麼就已經知道了。

回過神來後,他才慌忙起身揖手道:“大王明察……”

陳勝按了按手,沒好氣兒的打斷了他的辯解:“說事兒就坐踏實了慢慢說,別一驚一乍的,你看我像是不相信你的模樣麼?”

李斯笑了笑,坐回太師椅上,心悅誠服的揖手道:“大王明察秋毫,確是洛邑舊交飛禽傳訊於下臣,言朝中有意加封大王漢王之位……”

“前提是我徵北軍退回潁川是吧?”

陳勝嗤笑了一聲,隨手從擱在案几上的竹籃裡取出一塊蒸餅,撕扯著往嘴裡送:“你那些箇舊交也都混得不怎麼樣嘛,這麼蠢的主意都來摻合!”

李斯訕訕的的揖手道:“下臣惶恐……”

陳勝沉吟了幾息,扭頭對身旁臺階上侍立的謁者說道:“去機要處,將北征軍今日的戰報取過來!”

“唯!”

謁者揖手,躬身匆匆走出郡守衙。

陳勝不緊不慢的撕扯著蒸餅,邊吃邊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