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一聽,嚇得又要單膝點地。

但膝蓋一曲,卻發現自己仍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託著,跪不下去。

“好了,又不是在罵你,你怕什麼!”

陳勝輕聲呵斥了一聲,曲指輕輕釦了扣案几左側:“坐下說!”

李仲只好揖手:“唯!”

他端坐回席子上,按耐住心頭怒意,垂首恭聽。

將軍從未從他們失望過!

他相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陳勝不緊不慢的端起身前的水碗,淺淺的抿了一口,然後才說道:“坑殺這些降卒,只能洩憤,解決不了問題!”

“站在他們的角度,搏浪軍乃是征伐百越、保家衛國、開疆拓土的軍隊。”

“李仲,我告訴你,任何時候,為抗擊異族而拋頭顱、灑熱血的九州男兒,都是值得我們欽佩的英雄!”

“哪怕我們與他們的立場不同,哪怕我們與他們交戰廝殺,這都無損他們曾是英雄的本質!”

“更何況,他們來陳郡,乃是受朝廷指派,無關他們的本意!”

“這樣一支軍隊,就因為被極少數人渣滓牽連,盡數被坑殺,你覺得,冤枉嗎?”

李仲垂著頭顱沒吭聲。

陳勝看了一眼他依然捏得發白的雙拳,繼續說道:“站在我們的角度,我們想站直了像個人一樣堂堂正正的活在世上,那些自覺高人一等的‘大人’們,不會答應!”

“他們不答應!”

“我們就得打!”

“打得他們服!”

“打得他們答應!”

“但朝廷有兩百多萬兵馬!”

“太平道有一百多萬兵馬!”

“而咱們五萬多弟兄!”

“怎麼打?”

“打得過誰?”

“現在好不容易有四萬多久經戰陣的老兵,我們卻為了一時意氣,全殺了!”

“那往後朝廷、太平道再打過來的時候,我們拿什麼去跟他們打?”

“總不能將郡中的老弱婦孺們帶上前線,去和朝廷、太平道開戰吧?”

“我帶著你們幹太平道、幹朝廷,是為了讓大家的日子都能好過一些!”

“不是為了帶你們去送死!”

李仲捏得發白的拳頭,早已無聲無息的展開了。

他羞愧的撇過臉無顏面對陳勝,抱拳道:“末將知錯,請將軍責罰!”

“不!”

陳勝輕輕叩擊厚實案几面,沉聲道:“你還弄明白!”

李仲抬起頭疑惑看向他,“還請將軍明示!”

陳勝:“我問你,這天下間,是作威作福世家權貴多,還是當牛做馬供養這些世家權貴老百姓多?”

李仲毫不猶豫的說道:“當然是老百姓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