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歸家,陳勝自當率眾出城十里相迎。

雖然有報信人提前抵達家中,告知了陳勝他們這趟走貨還算順利,獲益頗豐。

在陳勝仍是在親眼見到,陳家商隊的旌旗整整齊齊出現在馬道盡頭之時。

他懸了兩三月的心,才終於踏踏實實的落回了胸膛裡。

報信人說得再好聽,也有可能是報喜不報憂。

只有人的精氣神,是騙不了人的……一兩百人的商隊,行而有序,蓬頭垢面仍忍不住加快步伐的沉重腳步中,滿是歸家喜悅和興奮。

這絕不是一支損失慘重的商隊所能有的精神頭兒!

當陳家商隊的旌旗出現在馬道盡頭的那一瞬間,簇擁在陳勝周圍的眾多叔伯嬸孃,就歡呼著迎了上去。

而陳勝,也遠遠的見到了陳守。

他跨坐在一匹毛色青白相間的強健青驄馬上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手提黑沉沉的丈二長矛,魁梧的身軀隨著馬匹顛簸著往前奔湧,就像是一座移動的鐵塔,比他身後的陳家商隊旌旗更引人注目。

雖然陳勝早已在前身的記憶中,見過陳守千百遍。

但嚴格意義上,這才是他第一次見到陳守。

陳守比他記憶中的……要英武許多、威嚴許多!

就他身上的那股子一言未發卻似已有雷鳴之聲響過的厚重威勢,要沒有個十幾年做大哥說一不二的經歷,根本不可能有!

商隊臨近。

陳勝也不好再坐著不動,拉著趙清迎上去,牽起坐下青驄馬的韁繩,表情生硬的笑道:“父親大人一路辛苦,清娘已在家中備好熱湯飯食,請父親大人快快隨孩兒回家。”

趙清在一旁,也規規矩矩的右手壓左手,舉手加額,一揖到底:“父親大人一路辛苦。”

陳守看著陳勝,起先竟像是一下子沒認出來一般的愣了幾息,隨後便震驚的瞪圓了虎目,舌頭打結的道:“大,大郎,你的身子……”

陳勝笑了笑,面頰忽然自然了不少:“如父親大人所見,孩兒的身子已然康健,近些日子日日隨二伯熬力習武,多有所獲。”

“好好好……”

陳守激動的將手中長矛拋給身後一人,翻身下馬,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就想要捏一捏陳勝的肩頭。

但手伸到一半,卻好似又想起了他的身子骨,強行收回來,只是不住的點頭:“我兒康健就好,我兒康健就好……”

這個英武、威嚴的中年男人,笑得滿臉褶子,像個傻大個一樣。

兩條粗壯的胳膊,如同多動症一樣,一會兒擼一擼陳勝的頭頂,一會兒摸一摸青驄馬的馬臉,一刻都閒不住,也不知該放在哪裡。

陳勝心頭的隔閡,就在他的快樂中,一點點拆除……

只剩下一點點彆扭。

他轉過臉,好奇的望向陳守身後那十幾個同樣騎著高頭大馬的魁梧人影。

此時,來迎接的陳家人與歸來的陳家人,早已匯聚成一片難分彼此的人潮。

唯有這十幾騎,周圍沒有任何陳家人。

他們直挺挺的坐立在馬背上,面色平淡,在熱鬧的人群異常扎眼。

“父親大人。”

陳勝看著這十幾騎,心頭隱隱有所猜測:“這幾位是……”

陳守似乎是聽他發問後,才想起了這些人來。

他圈著陳勝的胳膊,將其拉到這十幾騎面前,粗豪的笑道:“列位,這便是咱兒子,陳勝!”

十幾騎聞言,齊齊一低頭,定定看向陳勝。

好幾息,都無人眨眼,就像是要將陳勝的模樣,刻畫進腦海最深處一樣。

足足十餘息後,這十幾騎才齊齊抱拳,就要與陳勝見禮。

然而陳勝已經先一步開口道:“自家人不必如此客套,外邊人多眼雜,有什麼話等咱們到家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