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言不發。

周主任有點不滿地瞥了年輕男醫生一眼,又對病人道:“那你們自己想清楚,你想出院,我下午給你們安排一下縫合,弄好了馬上就能走。還有這個洞……現在手術還不方便做,回家後,還要多保留一段時間,等肚子裡的情況比較穩定了,再回來重新做回到原來的位置……”

“好,好……”女人點著頭,又期期艾艾地問道,“那,那下一次手術,得多少錢啊?”

“這個……看他下次來的身體狀況吧,不同的狀況,用藥各方面都有區別。”周主任道,“反正你們回去後,要稍微注意一下營養,肉要多吃,水果蔬菜也要補充好。”

“還要水果蔬菜啊?”女人頓時面露難色。

白銀盟普通老百姓的餐桌上,主食和肉蛋奶都不算貴,可就是新鮮的水果和蔬菜價格感人。

趙九州還是純屌絲那會兒,每個月最多也就吃兩回新鮮的菜,以免得壞血病死掉,以及調整腸道,防止便秘。

而這段日子裡,他幾乎每天都能吃到最新鮮的菜葉子,全都是自己莊園裡種的——那整片的草皮,大半已經被他改造成了菜地,只留下一小塊,留給柳一飛拍照裝逼用。

所以要不是今天聽這個女人說起來,他差點都快忘了蔬菜不自由的日子。

“多少吃點吧……”周主任也知道對方的經濟條件不行,可也只能這麼無奈地說著,說完便帶著趙九州他們,離開了這個病房,往下一個房間走去。

病房裡頭,兩口子滿臉愁容地互相看了看。

女人說張了張嘴,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三個字:“沒錢了……”

男人低著頭,冷不丁使勁地一捶床板。

砰!砰!砰!

連捶了好幾下,再抬頭看向女人,嘴唇哆嗦了幾下,還沒說話,眼淚就先落了下來。

悽慘的哭聲,響徹病區。

正在查房的趙九州他們,彼此之間看了看,見怪不怪的老貨們,基本沒什麼反應,只有一個小實習生面露惆悵,嘆了口氣,“唉,人生啊……”

二十分鐘後,周主任查完房回到辦公室,飛快校對完醫囑後,立馬脫下他的少校白大褂,匆匆下了班。趙九州原本也是想直接走人的,卻被交接班的傻逼喊住,非要讓他再待到下午兩點整才能走。趙九州忍著脾氣,沒一巴掌抽死這貨,耐著性子留下來,跟幾個實習生和年輕醫生一起開各種檢查單,一邊聽那個房間裡的兩口子繼續哼哧哼哧,哭個沒完。

“他們不肯走啊。”這時一名小護士,從外面走進來,向接晚班的醫生說道。

醫生皺了皺眉頭,說道:“他們的住院賬戶上還有多少錢?花完了沒?”

“花完了。”小護士道,“到今天剛剛花完,一毛錢都不剩了。”

“那不走就繳費嘛!”接晚班的醫生很暴躁道,“你再抓緊問問,要麼繳費,要麼出院,對了,出院錢還要再交一筆錢,不然等下開藥都開不出來。”

“我知道。”小護士跺腳道,“我問了啊,問他們就哭,問他們就哭,就是不說走不走。”

“我不管了。”接晚班的醫生沒好氣道,“我先去做手術,等我回來再說。同學,你去問問!”

“我?”趙九州滿臉莫名其妙,抬手看看時間,這都下午一點四十多了,“我要下班了啊。”

“你有什麼下班不下班的?”接晚班的醫生腦子裡缺根筋,愣是沒把剛才行政主任的變相提醒當回,很隨意地對趙九州呼來喝去,“你回家不也就是打遊戲嗎?抓緊的,別磨蹭,今天把這個病人弄走的任務,我就交給你了。”一邊說著,直接扭頭就走。

“呵。”趙九州看著對方的背影,忍不住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笑,“好牛逼啊。非要逼我扮豬吃老虎,裝逼打臉、王者歸來嗎?”

一旁的小醫生、小護士和小實習生們聞言,互相間立馬用各種豐富的表情傳遞看戲的心情。

只有昨晚上帶趙九州的那個女醫生,親眼看到院長親自帶趙九州來報到,知道趙九州確實來歷不小,小聲對他說道:“同學,你忍耐一下,葉醫生他脾氣就這樣。”

“不是脾氣,是智力問題。”趙九州道,“所有的脾氣和所謂的個性問題,說到底,都特麼的是智力問題,智力特別牛逼的人,是會很清楚自己在社會上處於什麼樣的位置,並據此調整自己的面對社會的狀態的。只有純傻逼,才會拿性格當藉口,但是傻逼不知道的是,性格是奢侈品,只有具備資本的人才能耍得起,普通人耍性格,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的。”

“呃……”女醫生沒想到她說一句,趙九州能給她回一段。

一旁的年輕男醫生這時有點不知死活,笑哈哈地問道:“這位大老同學,那你想怎麼樣啊?砸了葉醫生的飯碗嗎?”

趙九州卻搖搖頭,說道:“我是好人,我不會這麼做的,他運氣很好。”

“哦……”年輕男醫生笑了,“原來是吹牛逼啊,哈哈哈哈……”

“嗯?我吹牛逼?”趙九州一眼掃過去,隔著幾米遠,盯著對方的胸牌看清後,澹澹說道,“哦……陸仁甲是吧?你跟葉醫生不一樣,你運氣不太好。我這個人雖然善良,但我是真的脾氣不好,特別無法容忍傻逼,而且最關鍵一點,我是真有耍性格的資本。”

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直接撥出了一個號碼。

“你想幹嘛?”男醫生見狀,立馬神色一變。

趙九州卻對他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然後在滿屋子驚異的目光下,等電話撥通後,不緊不慢地對那頭說道:“柳繼心嗎?我是……趙四海,我這邊遇到個傻逼,叫陸仁甲,對,就在我實習的這個科室。把他調走吧,調到底下衛生院去,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了。嗯,就這樣。”

說完把電話一掛,徑直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