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副將從昏迷中醒來,發現在自己正躺在一頂簡陋的帳篷裡。

面前還坐著一個熟悉身影。

正用沾了劍油的抹布,一點點仔細擦拭著自己的佩劍。

“你醒了?”

似乎是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男人頭也不回,用熟稔的語氣和他搭話道。

“將軍您,這裡是哪裡啊……”

副將環顧了一眼四周,從軍多年,他自然不難辨識出,自己如今正在一頂營帳內,只是他明明記得自己同將軍都成了車陀人的階下囚。

“這是車陀人的大營,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難道還不清楚?”

鄭信的語氣無喜無悲,瞥了他一眼冷哼道。

回憶起自己對鄭信做的事,副將露出羞赧的神色,不顧身上傷勢,撲通一聲從床榻上滾下來,重重一記摔在鄭信跟前。

“末將一時情急,只能出此下策將將軍您給打暈,這件事都是我出的注意,和其他兄弟無關,要殺要剮末將悉聽尊便,只求將軍饒過其他弟兄!”

豈料,鄭信聽聞此言,不怒反笑。

“你們倒是個個都講義氣,把過錯背在自己身上,我倒成那不分青紅皂白的壞人?”

見鄭信似乎並未十分發怒,副將也壯起膽子站起身來,撲騰掉身上的塵土。

正要說話,卻見鄭信斜眼瞥過來。

“我讓你站起來了嗎?”

話音剛落,副將下意識腿一軟跌坐了回去。

“說,為什麼要挾持本將軍投敵。”

鄭信的語氣十分平淡,偏偏就是這副語氣讓副將噤若寒蟬。

熟悉鄭信的人都知道,自家將軍表現出來的越是平靜,心中的怒火就越大。

此刻,怕不是已經快要到爆發的邊緣。

換做過去,副將怕不是早就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一下任由發落,偏偏今兒站在這車陀營中,不知是誰給他的膽子,副將居然梗著脖子抬起頭,破天荒第一回辯駁道。

“真要是可以,將軍,咱哥幾個也想報效朝廷,哪怕是戰死在上谷城,咱也好過做那賣國賊,頭掉了不過碗大一個疤而已,害怕不是爺們!”

“可是將軍啊,咱們守了十一日,整整十一日,沒有等來一個援軍啊,最近的方化鎮到這裡不過三日行程,急行軍晝夜就能抵達,可是呢,將軍您可曾看到半個人影?”

副將一雙虎目死死盯住鄭信的臉,半晌方才聽到一聲嘆息。

“無王令,擅自調兵等同於謀逆,他張不夷沒那個膽子的。”

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完,副將又情緒激動地喊道。

“好,咱就當他沒那個膽子,可是派出去求援計程車卒,第二日夜裡就已經抵達王城,整整八天啊八天,就是一天走六十里,爬都能爬到上谷鎮,他楊本忠幹什麼吃的!”

“他出徵也不曾忘錦衣玉食,可憐咱們弟兄呢,城破之後吃的是什麼,吃的是死老鼠肉,吃的是從同袍身上割——”

車陀死士從地道內進入城中,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到積存糧草的地方,一把火燒了糧倉。

也就是說從第八天起,獅俞人就已經斷了糧食,可就是這樣艱難的環境下,他們還是硬生生在城內打游擊拖了車陀人三天。

副將的臉上已經是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