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上,一道身著寶藍甲冑,雷公嘴,孤拐面的身影正在狼狽逃竄。

此刻他早已失去身為渭水之神的體面。

身上的寶甲被打得破碎,就連耳朵都被人削去了一隻,端是一副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

而在他身後,兩襲白衣追蹤而來,根本不給他半點喘息的機會。

“元人,汝等當真趕盡殺絕不成?”

兩道玄光從身邊擦過去,男人嚇出一聲冷汗。

被迫停下了身形,色厲內荏地對身後二人道,旋即口氣立刻又弱了下來。

“吾乃渭水河伯,無支祁的後裔,你們不能殺吾,吾知道很多東西,只要你們保證留吾性命,吾願效忠陛下,作大元的臣子。”

這位堂堂河伯卑恭屈膝地求饒道。

此人的傲氣早就在方才的鬥法中丟失得一乾二淨。

自從先景朝覆滅,整個賀牛州的修道士都被妖族斬草除根,掙脫開桎梏,這位猿妖出身的水神很快就恢復本來的面目。

先是要求沿岸村民供奉。

旬月一小祭,供奉瓜果菜蔬,牛羊牲畜任他享用。

半載一大祭,要求獻上童男童女三對,還要一絕色女子作為河伯的新娘,如若周邊村民不從,便引大水倒灌沿岸田畝,沖塌屋舍。

為了活下去,渭水河畔過活的村民不得不從。

幾千年來不知有多少女子淪為河床上的一抔枯骨,又有多少嬰孩童子淪為這孽畜的口糧。

兩道遁光消散去,露出裴妙德和僧我和尚的身影。

“新朝何須舊神,況且你這些年殘害我大元百姓,視鄉人如雞豚,犯下的罪孽罄竹難書,伱這樣的惡神,由有何面目叫本宮放你一馬。”

裴妙德露出厭惡的神色,就連僧我和尚也是臉色鐵青,露出明王忿怒相。

此行二人自京城往東行千二百里,見識過不少香火神明禍害鄉里的慘狀,手頭少說已經沾染了五六個惡神的神血。

然而即便是這些人做的惡事加在一起,都遠比不上渭水河伯九牛之一毛。

河伯妻,童子筵……

渭水沿岸水利灌溉何其便利,南方氣候溫溼炎熱,然而就是如此水草豐美的地方,居然是人人面帶菜色,一提起渭水河伯就惶恐不已。

甚至還編出了一句歌謠——

“渭河之水清兮不可灌我田,渭河之水濁兮誰憐沉我骨。”

二人方才打入河伯洞府,映入眼簾那是叫一個觸目驚心。

遍地是皚皚白骨,讓人連落腳的地方都難以尋見,與之相對的則是嵌在牆上的各種光彩奪目的奇珠異寶,連黯淡昏黑的水府都被映託得好似白晝一般。

便是好脾氣的僧我禪師,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得直哆嗦,嘴裡默唸往生經,舉起手中禪杖就要往洞府內打過去。

被他二人尋見時,這位渭水河伯正在同幾個面目清秀,衣衫襤褸的少女嬉戲玩鬧。

雷公嘴的妖怪蒙著眼睛,穿著倒是頗顯貴氣,只是配上那副醜陋嘴臉,直管讓人聯想到沐猴而冠四個字。

少女們的目光中流露出驚恐神色,啜泣之餘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只是在無聲躲避著那妖怪。

偏見到有人進來,離門口最近的少女一時愣神竟忘記了躲閃,被那妖怪剛巧捉了個正著,只見這位渭水河伯獰笑著一邊摘下罩在眼上的紗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