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結束,幾位妖聖相繼離去。

隨著王座上的光輝暗下,很快,便只剩下坐在至高一席上的扶余天。

不知為何,他並未離開,而是靜靜坐在王座上,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半晌,空氣中突然響起來一道聲音,不無感慨。

“昔日那位大賢良師可曾想過,堂堂太平教洞天福地,寶仙九室天,居然會淪落到這一派烏煙瘴氣的地步。”

來人感慨著顯現出身形。

只見來者戴一頂毗盧帽,帽上鑲嵌著一顆鴿子蛋般大的貓睛石,偏衫是由錦絨編織而成,旁邊用金絲綴編著孔雀羽。

光是一雙僧鞋,就鑲攢了佛家八寶。

滿面皺痕,好似個驪山老母;一雙昏眼,卻如那東海龍君。

赫然正是一位修行有成的得道高僧。

而隨著老僧出現在妖庭之上,至高席上方才還似瞌睡一般斜倚著的扶余天終於有了反應,卻是恭恭敬敬從天宇飛落下來,對著老僧恭敬道一聲上師。

二人卻是舊時相識。

“稟上師,那妖師鯤暝在弟子屢屢暗示下,果真提出將妖族子弟派往人間王庭。”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扶余天對那來歷神秘的老僧竟是執弟子禮。

不敢有半點兒懈怠。

“你做的很好,這些年忍辱負重苦了你了,待到我空門重歸賀牛州,你作為最大的功臣,菩薩果位必有你一席之地。”

老僧讚許地看向扶余天。

如今,他早已褪去遮掩身份的迷霧,化身為一俊朗奇偉的男子,無半點妖族的兇狠乖戾。

誰也不會想到,那位導致景朝滅亡,道門落敗的萬妖之王,竟修得一身深厚菁純的佛法。

“當年若是沒有我師出手相救,哪還有什麼妖王扶余,小妖這條命都是我師救下的,些許小事又何足掛齒。”

扶余天搖搖頭,不敢半點居功。

誇了幾句弟子,老僧復又將目光投向庭中那一柄斷裂的九節杖。

少頃,驀地嘿笑道。

“想當初,你這廝攛掇景武帝滅佛,欲亡我空門道統,彼時是多麼的不可一世,可曾想過三百年河東,三百年河西,最後這枚苦果會是你道門親口嚥下去。”

“你教的好啊,想我空門被迫西渡,未有一日敢忘記這份屈辱,如今加倍奉還,拿你道門的洞天福地作妖魔腌臢的圏籠,算不上過分吧?”

聽老僧的口氣,似與那位千年前坐化的道門領袖,大賢良師多少有著幾分宿怨。

如今大仇得報,端是幸災樂禍。

扶余天眼觀鼻,鼻觀心對於師尊的失態默不作聲。

當年往事他也算是親身經歷者,彼時賀牛州還不是如今一盤散沙的模樣,景朝作為一統賀牛州的龐然大物,歷代人皇都有氣運加身,一言可敕封神靈,一言可黜落大教。

大景朝一百零八州,一千三百二十六府,每一座山每一條河都有神靈負責鎮守,連府城都有城隍庇佑一方,日夜遊神時刻巡視邪祟。

妖魔別說是成氣候,不被人族修士捉去煉丹都算運氣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