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空氣裡還殘餘些料峭的春寒。

一隻穿著錦繡綢衣的小肉糰子望著身後一臉緊張的宮人,露出促狹的笑容,一轉身又消失在假山背後,彷彿在與那群焦急的寺人玩著捉迷藏。

“太孫走慢些,小心跌著。”

小胖子玩的是開心,可後面跟著的一群內侍宮婢卻是提吊著一顆膽子。

才拐過一處假山石,眼裡就丟了小王孫的蹤跡,端是把一眾宮女嚇得六神無主。

面前這位可是太子唯一的血脈,但凡有個三長兩短,別說王上王后了,大總管就得第一個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不錯,能在宮中如初肆意妄為,除了當朝王太子唯一的骨血,陛下親口御封的好聖孫,普天之下難不成還能尋出第二個?

雲瑤懷胎三年,終是誕下一子,取名度。

此子甫一出生,便被善音王后視作禁臠,親自抱在身邊撫養。

至於雲瑤這位當朝太子妃,也不是能靜下心照顧孩子的性子,善音王后願意接過這份苦差,她高興都還來不及,又豈有反對的意思。

就這樣一直到六歲,裴度都長於善音王后之手。

車陀王常年在外征戰擴土,後宮一經事務皆由王后把持,有這麼一位護犢子的老太太撐腰,裴度的脾氣也變得越發頑劣。

仗著身份地位,沒少用母妃教給他防身的術法捉弄內侍宮婢。

“你們且都回去罷,難得太子殿下今日回宮裡用膳,娘娘特地令奴婢往王后處知會過一聲,小王孫今兒也迴文華殿歇息。”

正著急的六神無主,一個穿著宮裝的仕女突然從一旁的梔子花叢背後走了出來。

手裡牽著的不是太孫裴度,又能是何人?

倒是裴度撇了撇嘴,似乎頗有些不情願。

宮裡人都認得面前的女子,此人乃是東宮太子妃娘娘的心腹婢子,她的話,就代表著文華殿那兩位貴人的意思。

眾人當然沒有和將來的後宮之主唱反調的打算。

誰都知道,王后娘娘對這個兒媳很滿意,甚至將不少宮中事務都交給雲瑤處置,替她立威。

人家一家人的事情,用得著自己一個外人來操心嘛?

眾人紛紛唱喏,倒也樂得清閒。

宮裝女子牽著裴度的手一直走出去很遠,直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才停下腳步,睜開一雙好看的杏目沒好氣地瞪向王孫。

“長能耐可是,見著你孃親還想著逃跑,等會兒非讓夫君收拾你不可。”

女子姣好的面容一陣變化,竟變作當朝太子妃。

一隻手揪住小胖子的耳朵,沒片刻,一陣殺豬般的嚎叫登時響徹在後花園上空。

“娘,輕點兒,孤耳朵都要被你揪壞了!”

裴度忍不住就是一陣痛呼,卻不料越發地激怒了太子妃。

“我叫你稱孤道寡,叫你稱孤道寡!你爹你娘還沒死呢,你倒說說看是哪門子的孤家寡人!”

雲瑤一隻手叉著腰,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家逆子。

小兒子大孫子,全都是老太太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