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宣平城外。

兩道人影走在外郊的官道上,每踏出一步,卻似有數丈之遠。

凡俗莫能相及。

隱約的似乎還能聽到兩位奇人異士的交談,聲音似蚊吶細密。

“那賊婆子驕縱無禮,貧道三次提點與她,仍不知悔改,致使夢破身亡,皆咎由自取也。”

原來那日孫蔡氏作黃粱一夢,正是紅雲子的手段。

紅雲子先設法令人用石料調換走孫蔡氏褡袋金財,以作警示,怎料那老婆子非但不醒悟,反而覺得道人易欺侮,還想再撒潑耍橫,討要上百金。

上蒼有好生之德,隨後紅雲子又將金塊換成了金砂,以物相之變企圖再考驗老婦一回,卻不想孫蔡氏雙眼被貪婪矇蔽,絲毫沒意識到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最後一次,紅雲子變化作武三郎入夢提點老婦。

然而面對昔日的恩主,孫蔡氏卻不思舊情,又以怨報德,竟是將武三郎玩弄致死,方才徹底惹怒了紅雲子,也為她自己召來禍患。

仔細想來,孫蔡氏最後死法,又何嘗不是她令下人作弄武三郎的手段呢?

此可謂天理迴圈,報應不爽!

“師兄有意放惡婦一條生路,但凡那老婦心存一絲善念,都不會落得這般下場,是她自己心有怨懟,與師兄並無關係。”

李文殊對這個結果絲毫沒有意外。

畢竟一個能將別人的好當做理所當然,從來看不見自己丑惡面目的惡婦,會心存感恩,輕易被紅雲子點化,那才是活見鬼。

“如今想來,讓她死的這麼輕鬆,倒是有些便宜她。”

紅雲子也是頭一次見這樣惡的純粹的人,心頭猶還有些怒意。

“只可惜師兄今日要一無所獲了。”

紅雲子翻翻白眼。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好不容易才起了收徒的念頭,卻怎料堂堂內景道士,居然被區區一介凡俗蘇子拒絕了。

“那武三郎的母親病的可重?”

紅雲子對李文殊此行的經過有些好奇,同樣在宗門數載,他可沒見這位師弟學過什麼醫術啊!

“貧道出手,自然手到擒來,那武王氏是積勞成疾,根基已經壞了,便是使再好的藥物也不過勉強吊住她的性命,苟延殘喘罷了。”

“貧道以金針為主,又輔以符水,激發武王氏身體潛能,再授以五禽強體之術,若是勤加練習說不定還有一載不到好活。”

“這便是貧道能做到的極限。”

李文殊搖了搖頭,雖然武王氏如今已經能夠下床了,可是也只有一年不到好活。

他又如何生出沾沾自喜之意。

他能做的,也就是勸武三郎在接下來的一年裡,多多孝順母親,儘量讓武王氏不要走的遺憾。

“年過廿載,其人多有家世,貧道也算是明白師尊當年為何喜愛收總角稚子了。”

紅雲子聞言頗為感慨。

小孩子無牽無掛,被父母賣給了道人,頂多也就是哭鬧上幾日,往後在山門讀書修道十數載,再重的思念也就漸漸淡忘了。

不像是武三郎這樣的成年人,還有一大家子要照顧,又豈能做到這般豁達灑脫。

“師兄也莫灰心,谷勝國三十有六州,如今你我不過才走了一府之地,何須憂愁收不到滿意的弟子?”

李文殊卻是笑著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