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那場呼嘯而起的風暴,來得快,去的也快,還沒有等普通人察覺,龍口渡就恢復了往日的祥和。

要說變化嘛,確實是有,還很多。

梨花巷溫柔鄉里逗留的少年俠客們沒走, 平常風和日麗之時,總是要約到淨月潭和溟滄江上比鬥一番。

這讓賣藝的把式們失了生意,讓善於划船的漁夫們笑開了花。

威風赫赫的海河幫一夜消失,連帶那位傳言要入盧家門庭的盧幫主和盧家都消失不見,那寬闊的海河幫駐地,造了巨大的船塢, 每日招工無數,人聲鼎沸, 聽說是要建船,建造那種能夠出海的大船。

城隍街如今的城隍老爺顯靈,一夜間搭建起來了巍峨神廟,不僅分攤了梨花巷的繁華,而且讓黎民百姓心中有了掛念。

以後燒香求神,不用到幾里外的那些道觀佛寺,因為我們龍口渡自有正神。

倒是城隍街門前那熟悉的黃記面鋪,如今換了名字,口氣不小,號稱‘城隍面’,那黃老漢信誓旦旦地說這是城隍老爺親自定下。

每月初一,大張旗鼓地將第一碗做好的麵條送到城隍廟前,作為祭品。

他面的味道倒是和以前一樣爽利,就是價格漲了五銅板,讓人覺得他不厚道,不過想想這是城隍爺定下的面, 就算百姓不吃, 那些名門嫡傳卻日復一日地上門嗦面。

這就造成了一個奇景, 一群鮮衣怒馬的少年少女,在街邊面鋪,端著一碗碗熱氣騰騰的白麵條,大口嗦著,連聲讚歎好吃。

但本地人都知道,頭湯麵黃老漢雖然做得好,但也不用多花五文錢,往南去,不過兩三條街那裡新開了一家面鋪,李記麵館才是地道的龍口渡頭湯麵!

因為黃雲山脈的妖魔被鎮壓,這條原本蕭瑟的商路活絡了起來,黃雲山脈中新建了一座落霞鎮,不斷招人,南來北往,好不熱鬧。

秋天的鄉試沒有因為夏日風雨而阻斷,第一名王解元在鳴鹿宴上做出絕句‘登望江樓’,引動先賢在此傳承,浩然正氣直衝雲霄,立地入道,不過他自稱比城隍老爺差多了。

大家心下了然,又有些羨慕,這王明陽倒是好機緣,不過用家中一破屋子就換來了城隍老爺住,這解元也該他拿,一時間成為士林羨慕的趣事。

望江樓前的那株大梧桐樹上,飛來了一隻青鳥,一隻孔雀,頗懂人性,立於幾十丈高的梧桐木上,時常觀察眾人,有人說那是妖族派來的奸細,不過一個野道士去捉妖,被孔雀啄了手,就不再說這話了。

淨月潭繁華十里長街前,瓦舍林立,寫著店招的旗旌在微寒的金風之中盪漾。

梨園門前招攬客人的小二眼尖,對著一位錦衣玉帶,器宇軒昂的黃髮少年招呼道,“黃公子,裡面請,今日開講‘李城隍臨危領命夜拿十萬妖魔,崔真君身陷囫圇江邊偷天換日’,正是你喜歡的曲目!”

黃髮少年微微一笑,“賞!”

他隨手丟擲一塊碎銀子,大步走上三樓雅間,那梨園大堂中,說書先生敲響驚堂木,大喝一聲,“卻說這天發殺機,斗轉星移,地發殺機,龍蛇起陸,才有前段時間龍口渡大劫!”

身後小二跟了進來,奉上果脯茶水,少年隨意擺了擺手,興致勃勃地看著下方說書。

就在他聽得興致勃勃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響聲,一群錦衣青年男女不顧小廝阻攔衝了進來,領頭的看到黃髮少年標誌性的黃髮眼前一亮。

抱拳說道,“顯滄派弟子聽聞尊師長青道長道法高妙,未嘗一見,實乃平生遺憾,願請黃兄賜教。”

黃飛鴻撥出一口濁氣,眉頭舒展,不怒自威,“這事你們不是應該找飛虎嗎?”

青年們對望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隨後一道聲音說道,“黃兄的師弟在比試中睡著了。”

睡著了?

黃飛鴻神色錯愕。

領頭的顯滄派弟子解釋道,“他接連線下九天比試,體力不支,睡著了。”

黃飛鴻哈哈一笑。

一位年輕氣盛的少女忍不住激將道,“聞長青道人傳三徒,有一龍,一虎,一犬,這虎犬皆見,龍倒是未有見聞,恐怕名不符實。”

黃飛鴻收斂笑容,微微搖頭,“我不比試。”

“怎麼?不敢?怕弱了長青道人的名頭?”

少女激將道,挺起胸脯。

“不,怕殺了你們。”

黃飛鴻黑白分明的眸子一抹猩紅閃過,目光凝聚成刀,直接斬向眼前眾人的靈臺。

“小心!”

領頭的顯滄派弟子低喝一聲,他頭頂兩寸凝實的靈臺擴張,想要兜住這抹虛幻的‘目刀’。

靈臺真意凝聚,化作一隻帶翅飛熊,山嶽真意與嵐風真意竟然圓滿自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