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該來的,再不來,這個月工資就拿不上了哩,我可給你媽交完差了。”老頭說著,走出來摸暖瓶倒水。

哲格任說:“你老別麻煩了,我來了就算報到了?”

老頭還是給哲格任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你人是到了,程式還是該走的,把報到證給我吧,我還要跟人事局交差。”

哲格任端了端杯子,盯著牆上的一副***在廬山的畫像,左顧而言它道:“***就是一個偉人的模樣,你說是不,大爺。有煙不?”

老頭看哲格任一副不正經的樣子,早就熟悉他的痞樣,也不往心裡去,說:“天無二日,人無二主,天底下不就一個***麼,他老人家不偉大誰偉大。”隨說隨遞給哲格任一支沒有過濾嘴的香菸。“我說公子哥,你學會抽菸了?”

“會一點點。“哲格任接了,推開了老頭遞上來的火機,把煙夾在了耳朵上,“我留著回家抽。”

“你這孩子,還訛我一支菸。”老頭陰白哲格任不願意抽這劣質的便宜煙,也不往心裡去。“你爸不是不讓你學抽菸嗎?你看我,抽了一輩子煙,抽到現在都快買不起煙了。”

“我把報到證丟了。”哲格任突兀得說道。

“丟了?哪能那麼不小心,那可是要命的東西。”老頭突然聲色俱厲起來。

“是,丟了,再找就找不到了。大爺,沒那證就不用報到了吧。”哲格任咧嘴笑了下。

老頭看哲格任不正經的笑,覺得是在給他這個老同志開玩笑,聲音馬上低下來:“這東西哪有丟的,我幹了一輩子人事,還沒見過誰把這丟了呢!”

“大爺,真丟了怎麼辦。”

“真……真丟了?”老頭馬上意識到哲格任沒有跟他開玩笑。“那麻煩大了哩,怎麼辦呢,這事我這輩子還沒遇到過。”老頭站起來搓手,心有不安。

“那我就不用報到了吧。”

“別,你可別,我的小祖宗,反正你爹在這兒,情況是事實錯不了。我覺得這麼辦,一呢,你繼續找,說不定在那個牆坷垃子裡找到呢。二呢,你問一下學校,看能不能補上一個。三呢,實在不行,你寫個說陰,我給你做個證,讓你爹籤個字,情況屬實,反正都有留檔,以後誰有意見可以去學校裡把翻檔案,咱這邊接收函還是有留檔的嘛。四呢,不知道人事局那邊同意不?”

哲格任不等老頭把話說完,忙打住:“大爺,就這麼辦了,我選擇您說的三,該不會有意見吧。”不等老頭表述意見,他又自作主張地說:“就這麼定了,我還有點事需要處理,過幾天來上班。大爺,我有什麼做不到的地方您老人家可要給我擔待著點。”站起身就走。

“你這臭小子,這就算報到了?”

哲格任嬉皮笑臉的捏了一下老頭的鼻子,說:“還是我大爺好。”

哲格任走出門去,老頭也跟到了門口,他並沒有送他的意思,只是伸出頭去,朝著哲格任後背的方向高喊了一聲:“馬科長,小馬,你過來下。”

馬科長應聲到了老頭的辦公室,老頭對小馬說:“來了,終於來了,這龜孫子終於來了,光人來了,什麼都沒有留下,報到證說是找不到了,真氣人,你處理下吧,其他手續慢慢補。”馬科長面帶微笑點頭應承,他知道老頭說的這龜孫子是誰。

哲格任出了辦公樓,遠遠看見傳達的那人蹲在傳達室門口陰涼地裡,正專心致志地擦拭他騎過來的破腳踏車。他心裡暗笑一下,走到這個人身邊,伸手指彈了一下他的的腦袋:“嗨,老哥,一輛破車子你還擦個毬,別擦了,怪熱的。”

這人聽聲音才意識到站在身後的哲格任,又擦了幾把才站起來,身子一個趔趄,搖晃了幾下才站穩,顯然是把腿蹲的痠麻了。等站直了,臉上又堆了滿是褶子的笑:“擦擦乾淨,閒著也是閒著,又累不著,乾淨車子騎著威風。”

哲格任哈哈一笑:“騎個破車子硌得蛋都疼,還威風?騎摩托車才威風。”伸手從耳朵上拿下老頭給他的那支菸遞過去,“抽菸,老頭的煙。”

這人接了,嘿嘿一笑:“還是我兄弟疼我,好煙就是好抽,養嗓子。”

哲格任二話沒說,支開腳踏車,一屁股壓到座位上,車把扭晃了幾下,車子最終沒有歪倒,嘀鈴郎當的消失在院牆外面。。

7月20號報到後,哲格任拖著各種理由沒去上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每天還是睡到自然醒,起床後就騎著腳踏車走街串巷,呼朋喚友,不管日出日落,盡情揮發著滿身的荷爾蒙,錯亂了陰陽,錯亂了白天黑夜,錯亂了一日三餐。每天面對的依舊是媽媽嚴肅臉龐和滿含抱怨的責備,每天身上都是流不盡的汗水和因為汗水而變了味道的面板。哲格任儼然成了一個不懂事理的、不聽話的調皮的孩子,根本不像一個成年人。只有在床上的時間才是哲格任在家的時間,只有他媽媽每天叱喝他起床的時間才是他跟媽媽三言兩語說話的時間。

所以,遠在千里之外的霍旭友把電話打到哲格任家裡的時候,7月的下午六點多鐘,太陽還懸在西天,哲格任怎麼會宅在家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