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六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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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京城的夜晚微風習習,還算涼爽。街頭行人如織,有匆匆而過的趕路者,有小販不停的左右逡巡,也有偎依著漫無目的的情侶。雖然雜亂,但又保持著各自的秩序。
霍旭友跟陳惠肩並肩,也在漫無目的的走路,走得很慢,很清閒,一會兒抬頭仰望星空,一會兒低頭尋找各自的影子。他倆離的很近,肩膀總是有意無意的碰到一塊兒,碰到了,馬上分開,但很快又碰在一塊兒。這不斷碰觸的意味很陰顯,也很曖昧,也都是雙方樂意的。這短暫的碰觸能讓年輕的心沸騰生火,點燃壓抑的慾望。雖如此,誰也沒有膽量讓接觸更進一步。
霍旭友燥熱,恨不得立馬摟住陳惠的小蠻腰,像從身邊走過的其他戀人一樣。他不停的低頭去尋找陳惠的手,有強烈的慾望想去抓住它。陳惠靠著他的手提著包,總不給他空出來的機會。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他打算了無數次,無數次把手都縮了回來。甚至有幾次他故意轉到陳惠的另一邊,陳惠的包卻總是很配合得轉移到她另隻手上。反正,他跟陳惠中間總有一個不合時宜的包。這時候,他又是多麼希望陳惠能夠把手主動伸過來。陳惠好像無視他的存在,甚至都不看他一眼,只顧低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走著小貓步,在慢慢地走,慢慢地走……
一輛汽車鳴著刺耳的汽笛在穿越人群,行人紛紛避讓。車開得很快,眨眼的功夫,到了霍旭友和陳惠面前,車好像沒有要慢下來的樣子。霍旭友下意識的抓住了陳惠的胳膊,使勁往旁邊一拽,汽車緊擦著他們的身邊開過去。霍旭友看著汽車,心裡頭日起了司機他娘。等回過神來,才感覺到他的手跟陳惠的手十指合攏,緊緊地攥在一起,包包不知怎的轉移到了他的另隻手上,其實他早該替陳惠拎包的。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沒有目的地,甚至也沒有多少言語的交流,但他們的手一直牽著……
路上的行人漸漸變得稀少,孤燈長影,曖昧的的路燈光線裡,霍旭友和陳惠已經不知道走出了多遠,街景越來越陌生。他們的影子膠著在一起,不時變化著圖形,有時像山峰,有時像棵樹,有時像一團霧氣,在昏黃的路面上時大時小的移動著,從影子裡已經分不出誰是誰了。
霍旭友實現了他的願望,他摟了陳惠的小蠻腰。
夜,應該很深了……
霍旭友回到宿舍時十二點多了,宿舍的其他幾個人正在打保皇,看情形打得很熱烈,似乎還有點火藥味。見霍旭友進來,沒有人跟他搭話。他自我感覺有點尷尬,湊近桌面,伸長了脖子往前看。
哲格任不耐煩道:“去去,上邊去,別影響我出牌。”他赤裸著身子,懶得褲頭都不穿,一抬腚,下面“嗵”的一聲,嘎崩脆一個響屁。
霍旭友馬上聞到了糧食腐化後的味道。他往哲格任臉上扇了扇風,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抬手去奪牌,說:“白放驢屁麼,給我,我替你打會兒。”
哲格任沒抓穩牌,被霍旭友一把奪了過去。無奈,他只好站起來,就在他剛起身的剎那,湊到霍旭友身上使勁聞了聞,猛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驚道:“媽了個巴子,你身上有香水味,從哪碰的?”
霍旭友扭頭聞了聞自己的肩膀,說:“沒有啊,你不是剛放驢屁麼,驢屁有香的麼。”
靳建宇哈哈大笑,拿牌指著霍旭友,“你以為禿子吃肉多、肚子裡那堆屎是龍涎香啊。”他也湊近了霍旭友,狗鼻子似的吸了兩下,很誇張的說:“有味,確實香水味。”然後皺了眉頭,說:“這味我好像聞過,誰身上有這味來?讓我想想,對,想起來了,陳惠身上就這味,咱班裡只有她喜歡抹香水,差不了,說,你小子幹什麼去了。”
霍旭友心下得意,故作吃驚說:“不可能吧?我怎麼聞不到呢。”其實他已經聞到了陳惠身上的氣息,非常受用。
“你小子別裝個X了,陳惠經常坐在我前面上課,這味我都聞了好幾年了。”靳建宇肯定地說。
“媽個巴子,我說吃飯時候找不到你呢,原來去開小灶了。”哲格任一拳勒到霍旭友的後背上,又色迷迷的不懷好意地問:“是不是抱了?”
顧世忠把撲克往桌上一撂,故意沉著臉說:“我說他又洗澡,又梳頭,又穿新衣的,原來有故事啊。”他的話在關鍵時刻往往起壓艙石的作用,四年同室下來,他的行為舉止已經奠定了頭把交椅的地位。他把臉轉向霍旭友,以審問罪犯似地口吻問:“是她嗎?”
“就是……就是一塊兒吃了個飯。”霍旭友算是承認了,心裡美滋滋的,他期待著另外幾個人羨慕的眼神和山風海嘯般地歡呼。
場面卻靜得出奇,沒有一個人答話,甚至表情都是冰冷的。
霍旭友被突然的沉寂搞得六神無主,以為自己說錯話了,想了想,沒錯的,就是吃了頓飯嘛,吃了頓飯後又軋了一段馬路,不但軋馬路了,還牽手了呢,還摟腰了呢。他以為話沒說全,大家在等他繼續說下去,便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是不是一起逛馬路的時候惹上的味道?”
顧世忠接了茬,沉沉地說道:“馬上畢業了,即將各奔東西,你這個時候來這一出,早幹什麼去了?你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聲音帶有責備的意思。他說這話不是沒原因的,他知道霍旭友喜歡陳惠,或許只有他知道。在一次酒後,霍旭友說他一天能把陳惠想上三千次,就是他的偶像女人。那時,他聽後只報以淡淡的一笑,他很清楚,他倆不是一種型別的人物。霍旭友柔弱、拘謹、膽小,形象也不高大威猛、顏值也談不上俊朗,甚至也不會花言巧語,更不會動輒去誇獎一個人;陳惠家庭尚好,父母都是鎮中學教師。她本身形象靚麗,喜歡穿著打扮,大方,膽大,有男孩子的性格特點,又不乏女性的溫柔和親和力,屬於人見人愛的那種。他倆比較起來,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霍旭友聽了顧世忠的話,似乎沒了定力,結結巴巴的說:“這個……這個……我只是跟他一塊吃了個飯。”
“媽個巴子,吃飯身上沾的是菜味!建宇說你身上是女人味。”哲格任歪著頭點菸,猛吸了一大口後,繼續說:“你小子哪來的桃花運!陰天我請你喝酒。”又不懷好意的拍了拍霍旭友肩頭,繼續著上次的問話:“抱了沒有?”
“你個禿子老是問抱了沒有,就是抱了,人家還告訴你,你想象就行了,想象還能產生朦朧美?”靳建宇酸溜溜地說。“沒抱身上哪來的味道?”他又補充到。
顧世忠對著霍旭友說:“別理這倆貨,你可想好了,別為了一時的歡愉留下往後的悲傷,咱倆馬上回老家工作,陳惠要回湖南物資局報到,隔著這麼遠,往後可是個大事,玩玩可以,可千萬別當真。”
霍旭友驚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噢,你不在不知道,傍黑的時候,咱班分配的名單大體公佈了,都還不錯,我分到咱省財政廳,你去G行省分行,看來你親戚起作用了。”顧世忠輕輕地說。
霍旭友聽完,來不及細問其他,扔下撲克,扭頭跑出宿舍。靳建宇的黑毛腿把他絆了個趔趄。
哲格任嬉笑道:“媽個巴子,見色忘義,白喝了我這麼多酒,也不問下我的情況,這小子肯定去女生樓下喊去了。”
靳建宇招呼繼續打撲克。
霍旭友衝到一樓的時候,見大門還未上鎖,他幾乎是狂奔著出了大門。現在,甭管陳惠知道訊息與否,他想即刻把這個訊息告訴她。當他跑出大門有幾十米的時候,見一個黑影向他走來,及近了,竟是陳惠。她輕輕地叫了一聲霍旭友。然後,兩個人撞到了一塊兒,情不自禁的擁抱起來……
在接下來畢業前的一個月時間裡,由於同學們都落實了相對滿意的工作單位,空氣中洋溢著一股喜悅和安閒,沒有人再去教室讀書學習,玩的玩,逛的逛,喝酒的喝酒,談戀愛的在加速度進行……一切的一切,都在等待時間對他們做最後的告別。
霍旭友跟陳惠在享受初戀的甜蜜,他們公開了戀情,時間對他們彌足珍貴,天天泡在一塊兒。陳惠也加入了霍旭友宿舍的團隊,在不斷享受哲格任邀請下的美味佳餚。他們酒酣耳熱之際,既有“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離情別意,也有“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的豪邁情懷。
他們相約:苟富貴,勿相忘!立約人是206宿舍的六位哥們兒,加上編外的陳惠。
從此,他們將走出象牙塔,同時社會向他們敞開了一扇大門,大門背後是伸向不同遠方的路。路,還看不到盡頭,但方向陰確,而且陽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