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小巷很快駛出,溫獻容望著這車一晃一搖離去的影子,有些納悶:

“大哥,你說這位‘朱小姐’是誰?”

她與姚守寧如此親近,竟從未聽聞過她身邊什麼時候有了這樣一位好友。

溫景隨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消失,定定的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看,那手不自覺的握成拳,許久之後又逐漸鬆開。

以他聰慧,一個念頭已經湧上他心中,他沒有回答妹妹的話,而是直到馬車徹底轉出小巷,馬蹄聲都若隱似無了之後,他才無聲的嘆了口氣,看了妹妹一眼:

“‘朱’是國姓,趕車的馬,看起來膘肥體壯,毛色油光水亮,不是一般人家照顧得起的。”

溫家也算官宦之家,與普通人相比,也算小有富餘,但也養不出這樣好的馬匹。

與姚家有往來的朱家人,且家中富貴的,近來浮現在他腦海中的,便唯有長公主朱姮蕊而已。

可那位長公主已經五十多歲,且傳聞之中,她膀大腰圓,有萬夫莫敵之勇,掄得起大刀,舞得起長槍,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將才。

但先前馬車上看到的那位‘女子’,看起來婀娜苗條,哪怕溫景隨只是透過車縫看了一眼,但也仍看得出來年紀應該是不大的。

長公主並沒有女兒,她很晚生育,膝下唯有一個獨子,姓陸名執,正是近來神都之中傳來沸沸揚揚的——那位已經發瘋之後喊著要跟狗成親的世子。

只是可能嗎?堂堂男兒,卻以女子名義出街——不僅是以女子名義示人,先前那驚鴻一瞥,分明車內坐的就是一個女子。

一個出身尊貴的男子,如何能作女子裝扮?此舉不止離經叛道,且實在太失體統臉面。

溫景隨罕見的猶豫了片刻,最終仍是按捺下了內心的疑惑,覺得這個想法太大膽了一點。

他沉默了下去,溫獻容等了一陣,沒有等到他的回答,不滿的小聲念道:

“說了兩句,也沒說出到底是誰……”

兩兄妹說著話的時候,另一邊那輛已經行駛出小巷的馬車之上,姚守寧戰戰兢兢的坐縮在角落,老老實實的面對坐在她面前的人,滿臉壓制不住的驚恐之色。

那位傳聞之中已經發了瘋的定國神武將軍府的世子,此時正穿了一身女裝,宛如一位絕代佳人,正神色冰冷的盯著她看,眼神有些不善的樣子。

雙方對峙半晌,姚守寧因為緊張而小腿都有些發麻。

她偷偷縮了一下腳尖,試圖將自己縮成一團,以免引起這位世子注意。

哪知她剛一動,鞋底蹭著馬車木板,發出響亮的‘悉索’聲。

那位先前冷眼著她看的女裝大佬身體一動,姚守寧頓時雙手抱頭,腦袋像是鴕鳥一樣埋進了曲起的雙膝之間:

“別打我,別打我!”

她慘叫連連,趕車的馬伕卻彷彿像個聾子,對車內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

車輛平緩的駛離溫家,姚守寧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幹了一樁蠢事。

這會兒車上沒有什麼人可以救她的命。

她與這世子打了幾回交道,興許是驅趕‘河神’的時候兩人曾經共同冒險,讓她對這位世子下意識的放鬆了警惕心。

如今自己與他同處一車,外面是他的人,當日北城門處,他丟了這樣大的臉,神都如今傳的是他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