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運撤離的隊伍,經常會發生阻塞,需要官員前去疏導,否則每阻塞一刻鐘,就是浪費無數軍民的流血與犧牲。

至於為什麼不派其他官員來負責此事?

那未免也太高估大宋士大夫的骨氣了。沒有高官敢不避矢石,冒著隨時可能被金軍處死的危險出城主持事宜。

哪怕官家親自下詔,這些官員們也不肯出城。被逼急了,便直接辭官。這幾乎成了官家手中清理冗官的一道王牌,三天時間,包括尚書左丞馮澥在內,已經有三十多位大臣被迫請辭。

除了統籌全域性,張叔夜手中還有一支兩百人的皇城司部隊,作為全軍預備隊,到處救火。

無論是糶麥橋、還是第一座橋的戰事一旦遭遇緊急,皇城司都要在關鍵時刻頂上。

禁軍的火器都在這支部隊手上,血戰三日,皇城司已經扔出了上千個霹靂火球。

也因此減員近百人。因為火藥作的工人,完全掌控不好引線燃燒時間,有的太長,有的太短。

十幾次,火球在皇城司手中爆炸,直接炸死的皇城司成員便多達三十多人。

也有數十次,引線太長,火球扔出去沒有爆炸,結果被金軍扔了回來,使宋軍死傷慘重。

當初四百人的皇城司親從官,到了如今只剩下了兩百多人。張叔夜與吳革各統領百餘人,堅守在各個戰場上。

這數百人的戰死,都是為了給新軍上萬人的整編,爭取充足的時間與戎具。

在第一座橋前,張叔夜神情恍惚,已經記不清自己這是第幾次站在這裡。

這場戰事彷彿陷入了無盡的迴圈,每天拂曉,金軍密密麻麻的陣列就會衝過來。

四面八方的屋頂、窗戶上,也總是有大宋軍民連綿不絕的箭雨。

爆炸聲依舊震耳欲聾,火光濺射,血肉橫飛。

恍惚中,張叔夜覺得自己已經出現了幻覺。

已經分不清金軍與禁軍,為什麼金軍後陣的鐵騎會身穿鮮紅戎袍,高舉大宋朱旗。

張叔夜還在迷惘中,便聽見四面八方爆發出狂熱的大吼聲。

“萬歲!”

“萬歲!”

“萬歲!”

山呼動地,整座城市似乎都在暢快表達著自己的狂喜與激動。

是一座城市壓抑許久的爆發,是黑暗陰霾中見到陽光與希望的振奮。

張叔夜倒下前,映入眼簾的最後一幕是滿城的朱旗飄揚,無數振奮的手臂,密密麻麻折射著陽光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