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定下日子的時候,誰也不會料到今天會正逢官家御駕回京。

蘇家大人作為負責朝廷禮儀的太常丞,今天忙的腳不沾地,既要主持迎接盛典,又要主持祭祀太廟。

而且蘇家是宰相之後,族中大量族人都在京中任職,在這個日子都要在各寺監當值。不能第一時間在府中等候。

好在,婚禮都是以黃昏為期,寓意陽往而陰來。

眾人都耐心等著蘇家大人處置完朝廷事宜,返回府中主持婚禮。

這喜慶的日子,即便有官家御駕回京,也不耽誤聘禮流程。

而在內外都喜慶熱鬧之時,婚禮的女主人卻依舊躲在了內庭的園子裡,認真的擺弄著池邊的金屬器械,粉嫩的臉頰上還有一道道煤灰。

旁邊燃燒的爐子裡熱水冒出突突突的熱氣,使她額頭上浮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哎呦!我的三姐啊,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怎麼還在擺弄你這套亂七八糟的器皿啊。”

焦急的聲音從一旁響起。

蘇黛抬起頭,用沾著煤灰的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看向來人,正是自己的大姐蘇婉。

蘇黛認真的說道:“這可不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大姐,你沒聽到突突突的聲音嗎?”

“聽到了啊,有什麼意義?”

“你不覺得這聲音很悅耳嗎?這意味著機器運轉良好,蒸汽順暢穩定。”

“我的三姐哎!你是魔怔了吧?一個突突突的噪音,你還能聽出悅耳來?就算這機器再穩定,跟你的婚姻大事相比,又算什麼呢?要是爹爹回來看見你這不修邊幅的模樣,少不得要大發雷霆,訓斥你一番。”

蘇黛深深一嘆,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看著眼前自己一手設計、打造的複雜機器,盡是落寞與不捨。

自己兩年的心血,日日夜夜的精力與雕琢,就只能止步於此了嗎?

蘇婉見蘇黛雙眼通紅,心有不捨,說道:“沒事的,沒事的,大不了我僱人把這器皿給你送到四川,你在四川也能繼續雕琢。”

蘇黛搖了搖頭,沒意義的,自己一旦嫁為人婦,主要精力就要相夫教子了。更何況夫家又如何願意自己的媳婦在內院裡一直不修邊幅,擺弄些奇淫巧技?

“三姐,你怎麼這般不高興?可是對張經略家四公子有何不滿?你如果不願意,可一定要跟我說啊。我就算拼上惹得爹爹不快也要與你據理力爭。咱家還沒收下張府聘書、禮書。這婚事還能婉拒。若是等爹爹收下了聘書,可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蘇黛坐到了一旁的涼亭下,看著池邊正突突冒起的機器,有氣無力的說道:“也不是對張家哥哥有什麼不滿。他人挺好的,英姿勃發,風度翩翩。但就是感覺,我們好像並非一個世界的人,彼此難以理解。”

蘇婉坐在蘇黛對面,拉著蘇黛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三姐,你平日裡研究的這些,這世間又有幾人能理解?哪對夫婦不是從相濡以沫開始?”

這世間有幾人能理解?

蘇黛腦海裡瞬間浮現了那道陽光下的身影,那位侃侃而談,豪情壯志的哥哥。

直到如今,兩年過去,蘇黛回憶起當初他直言支援自己的夢想時,都覺得當時的他全身好像在閃耀著明亮的光。

如果這世間有一個人能與自己心意相知,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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