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這才停下腳步。

蒙毅拱手道:

“長公子,臣實言相告。”

“此次長公子回來,勸阻焚書,實不應該。”

“而且公子好似還在自怨自艾,這就足以證明公子並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公子之錯,並不在政見本身,也不在是否反對焚書,而是在於決策既定之後攪擾國政!”

“公子此次回朝是陛下召回的。”

“陛下問詢諸公子意見時,公子明確表示了當行郡縣,此時顯然已跟儒家劃清了界限,而後又為儒家張目,這豈非是自相矛盾?”

“時也,勢也!”

“公子當時的決定不是迫於朝議,也非是迫於陛下之威嚴壓力,這是天下之大勢也,乃新政之大局也!”

“公子當時能明晰,為何如今不明瞭?”

“近日的文治整肅,已不僅僅是行法寬嚴之事,而是復辟與反覆闢之爭,此乃關乎國家生死存亡之大爭也,豈能有半點容情?而且世人誰能說,陛下之決斷,就一定是錯了?”

“論天賦、論才具、論堅毅、論洞察、論決斷,陛下都早已超邁古今,在實施詔令之後,一切才能知分曉,但過往的一切已經證明,陛下的決策並未有過問題,百官自然不會去疑慮?”

“而且......”

“陛下確實對儒家做到了仁至義盡。”

“一直以來都是儒家有負大秦,非是大秦有負儒家,長公子你執意反對焚《詩》、《書》以及諸子議政書籍,但你能說儒家真的沒有藉此影射朝政嗎?”

扶蘇眼皮一跳。

他自然說不出這個‘能’字。

蒙毅繼續道:

“當此之時如同戰場,軍令一旦決斷,便得三軍用命,不許異議再出,公子設身處地想一想,朝臣反覆決議後,有一人再三再四的固執反對,且此人不是尋常大臣,而是陛下長子,你又會持何態度?”

“往昔。”

“陛下對公子寄予厚望。”

“多次跟公子強調要有洞察大局的謀略之道,可謂用心良苦,但公子卻始終不以為然,甚至是自行其是,全然沒有天下之念,也沒有全盤思量,只有自己的固執己見,公子何以不察若此哉?”

扶蘇愣住了。

他雙手緊緊的握著,心中已懊惱到了極致,聽到蒙毅的話,他才幡然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自己就不該在這時候固執己見,若是自己真能如父皇所教,有大局思量,又豈會惹得父皇暴怒連連?

扶蘇已然是失悔痛心。

長子者何?

家族部族之第一樑柱也!

而他非但沒為父皇分憂解難,反倒讓父皇格外難堪,甚至是公然在挑釁父皇威嚴。

如此長子,人何以堪?

扶蘇西南佇立,對著咸陽宮的方向,肅然長跪,重重撲拜叩頭,額頭直接磕出了斑斑血跡,而後顫巍的起身,拱手高聲道:“扶蘇不孝,妄談仁善,自今日始,兒臣定精研律法,絕不敢負父皇所教。”

“父皇,兒臣去了......”

說完。

扶蘇朝蒙毅行了一禮,毅然的轉身離去了。

其高大的聲影,很快便在大廳搖曳的燈火中,消失不見。

蒙毅長身而立,望著扶蘇已有了改變,也是欣慰的點了點頭,而後才出了大廳,回咸陽宮覆命去了。

進入宮中。

蒙毅作揖正色道:“稟報陛下,長公子知錯悔悟,已起身返回泗水了。”

嬴政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