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猜得不算錯。

那幾個大人,確實有些要回去寫信,不過也有人,不需要寫信。

王天良,乃是聞香教安插在天子渡的頭面人物。

北方八大教門之中,八卦教和聞香教,早些年都傳聞說會煉丹,用這類手段聚攏錢財。

不過在九宮道人執掌八卦教之後,弟子眾多,編練成護法軍隊,就很少提什麼靈丹妙藥的事情了。

畢竟已經掌握了武力,沒有必要再用一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騙術,就算八卦教內部真有了什麼煉丹的好方子,多半也留著自己享用了,哪還有流出來的道理。

但是聞香教不同,聞香教在創始之時,就據說是一位樵夫在山中砍柴的時候,遇到一隻受傷的白狐,一時心善,為白狐處理傷勢,於是白狐斷尾相贈。

狐尾之中,有諸多靈方妙術,能製成三十六種上品神香,七十二種中品寶香,一百零八種凡間妙香,善能祛病除垢,溫養性情,啟迪智慧,驅邪驅鬼,各有好處,言說不盡。

他們的教派迅速崛起,短短十幾年,已經流動分佈數省之地,就是靠各地富豪鄉紳,尤其是那些年紀尚幼的富家子弟支援,青樓楚館、才子詩社、甚至官員後宅中,都愛他們香品。

不過那個時候,聞香教的香,仍然只是凡俗香品,略帶一些不存好心的藥性罷了,術士們研究出來的一些奇香,也不可能大規模製作,所以終究只是民間教派,不入上流。

可到了五十年前,太歲現世,聞香教也得了一份太歲,教中術士頗多,利用太歲,似乎真造出一些奇妙香片、香囊,令當時許多達官顯貴都如痴如狂,把聞香教的人奉為神仙。

他們協助當地官兵圍剿義軍的時候,也是在軍中焚香,香氣飄蕩,氤氤氳氳,不出軍帳,軍中士卒嗅之,士氣大振,浴血忘死,奮不顧身,如虎下山,如狼掠境。

聞香教能夠發展到如今,佔據黃河以南,豫州古中原之地,他們的制香手段,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王天良率人到了天子渡之後,自然也不忘宣講他們的香丸好處。

其他各方的人手豈能放任,明裡暗裡,都壓制王天良的作為,而且天子渡的人,見多識廣,本來對王天良他們的香片香粉,倒還都有戒心。

可是時日久了,誰家老人孩子沒有個急症呢?

王天良終究還是把他們的香品,推到了當地豪紳富商的圈子裡去。

天子渡之所以受人注目,東臨渤海、北依燕山,海河下游,地跨海河兩岸,乃是遠洋航運的大港口,紫禁城及周邊各地的交通要衝,便於屯兵興兵,也使百業興旺,錢糧豐盈。

各方勢力牽扯,不敢輕舉妄動,提兵佔領這裡,那麼天子渡對各方來說,最有用的也就是收稅這個作用了。

可是那些小商小販,平頭百姓手裡,才能有幾個錢?

王天良卻靠著他們的香品,讓天子渡的豪商們,每月每季心甘情願的定期上貢,從這裡弄走了大批大批的錢帛,可以說是在教裡立下汗馬功勞。

聞香教如今的教主,也對他大加讚賞,多有賞賜,最近更是委以重任,派來教中的左護法,與他一起謀劃大事。

王天良回到自家宅邸之後,就在書房之中會見了左護法。

聞香教的左右護法,乃是教主的左膀右臂,這左護法,如同一個老書生,頭戴逍遙巾,鬍鬚花白,身上穿的也很是樸素,一身布袍,洗的褪了色。

只是他喜歡玩玉,手上把玩的那一塊玉貔貅,就是一塊漢朝古玉,據說是漢朝大臣霍光家的藏品,價值千金,卻還只是他隨手把玩的小物件之一。

王天良見了他的面之後,把城外雷雲的事情一說,又把自己身上那份拓印的畫像取出來,鋪在書桌之上。

左護法也神色微變,道:“我在密室練功,雖然聽到雷聲,也不以為意,卻沒有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副情形。”

“雷火鍊金殿,武當山上也有這樣的景色,但那隻不過是因為一座銅殿立在高山,物性相引,雷雨天氣,偶爾遭幾道雷火而已。”

“城外那座大殿,引雷火連日連夜,就絕非自然造化,肯定是高人出手鑄造,如同我們教中的天香蓮花寶座一樣。”

聞香教的術士研究香品已久,但真正能把一些超脫凡俗範疇的香品,大規模生產,卻還是近兩年的事情。

否則的話,聞香教的人在天子渡五十年時間,都已經換了好幾任主事的,也不至於直到王天良這一任上,才成功把握住了天子渡這些富商大豪的命脈。

其實這件事情,王天良至今想來,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還記得他來天子渡之前,在教內就主管制香的一些事情,他很清楚,最近兩年教裡出產香品的這種規模,這種手段,絕不是從前教內術士們能達到的水平。

那天香蓮花寶座,教主給他送過一臺,他也親自試過。

寶座形如蓮花,一旦坐到上面,花瓣合攏,只要在裡面搬運氣血,蓮花寶座就會自然運轉,製造出奇妙的香粉。

消耗武者的氣血,就能換取大量的香粉,王天良至今想不通,這個過程到底是怎麼運作的。

而這樣完全超過聞香教應有的鑄造水準的寶座,在近兩年裡,教內聽說已經有了將近兩千座。

“你說那殿裡,似乎有七殺教主的身影,看來燕平生這個老頑固,也得到上使的指點了。”

左護法還在揣摩,拇指摩擦著那塊古玉,說道,“倘若真是這樣,咱們的計劃更要儘早動手。”

王天良疑惑道:“上使?左護法,伱好像知道那大殿裡的人是什麼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