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球之上,每一片綠葉的脈絡,都被細緻入微的無形之力,扯出來些許,像是從一個嫩綠的大球變成了一個毛茸茸的綠色球體,絲絲縷縷,向外飄揚。

“這每一根細絲,都可能連線著一個如我們所處的這方天地。”

“大天地在無時無刻,永無止息的運轉之中,當人破碎虛空,踏入其中,再回頭的時候,又要怎麼才能再從這無數變換不定的細絲之中,辨別出自己來時的那條路呢?”

就算真有無上的大神通者,能夠遍查那玄奧莫測的大世界,那也不知道,該是破碎之人修行了多久以後,才能擁有的成就了。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又會不會還想要回望故土呢?

餘圖真人搖了搖頭,道:“破碎虛空之後如何,可以留作遐思,卻無益於當下。你們這就要啟程去追索魔教中人的蹤跡了吧?”

關洛陽應聲道:“確實已經不容久留。前輩,我這就要告辭了。”

“且慢!”

餘圖真人垂下了目光,仔仔細細的將無為神劍上的每一寸輪廓都看遍,道,“雲絮寒魄入體之後,再有你那套法門,老道已經可以自行修補根基,即使再將無為兵解入體,也不過是略微加速這個過程。”

“可是這樣,還是太慢了。這把劍留在這裡,已經不是最合適的選擇了。”

他看向關洛陽,“你已經轉修無為真經,而且已經是宗師,這劍在你那裡,才是最合適的。”

關洛陽道:“我已經有一把很順手的神兵了。”

餘圖真人長嘆了一聲:“老道可是有很重的私心啊。我想讓邵凌霄,真真正正敗在無為劍下。”

“就當是一個應該還不算那麼討厭的老人家的請求,年輕人,你能答應嗎?”

那雙蒼老的眼眸,帶著讓人難以推脫的真誠冀望。

關洛陽最後還是拿走了那把劍。

追擊的行動刻不容緩,他立刻去跟安非魚、古蘭香等人匯合,眾人開始沿著內衛指引的路線進發,翻山越嶺,渡河踏水,時時刻刻的搜尋著。

這其中,關洛陽擔任的角色至關重要,不僅僅是戰力方面的地位,更關鍵的是宗師境界獨有的心靈感應,假如有其他宗師在附近三四十里出沒過,都會令他心有所觸,尋到更確切的方向。

古代背景下的“路線”,實際上是非常籠統的東西,只是有一個大致的走向,落到實處的話,山嶺荒野之間,不知道能有多少種變化。

為了避免趕路太急,反而被那些魔教之人繞到自己背後,就要關洛陽來不斷的對路線進行更多細化、調整。

這是一個非常繁瑣的過程,像是古蘭香、姜九思他們,光是跟在隊伍裡面行動,都在數不清次數的轉折、排查、追蹤之中,慢慢磨掉了躁氣。

要與魔教之人交手的那種緊迫感還在,深深地壓在心底,但在真正遇上之前,眾人不約而同地選擇收斂著情緒,以珍藏自己的精力。

人的情緒是有限的,只有懂得收斂,才能夠在真正需要的時候有更好的發揮。

走到了這一天入夜的時候,他們已全都像是內心深藏著烈酒欲燃,外表卻愈發趨同的木塑泥胎,沉默的在處處排查、休息、飲水、再前進。

唯一不同的,就是關洛陽。

從休朔城出來一起上路的時候,關洛陽還稱得上一句平靜和緩,深藏不露,外貌雖然年輕,卻已經非常符合眾人心目中對於宗師的印象。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精悍之氣愈發外露。

下午從林子裡面走過的時候,他走到哪裡,哪裡就好像憑空生出一陣細微卻綿長的風,吹得枝葉搖動,光影紛雜。

黃昏的時候,從樹林走到河岸邊,眾人眼睜睜看著他身影在前,所過之處,隱藏在草叢裡的那些小獸蟲豸,都驚動四散,慌不擇路的逃竄。

到了晚上,就算他現在靜靜的坐在那邊喝水,腰也未免挺的太直了一些,目光開闔之際,總使人疑心他雙眸之中潛藏著什麼攝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