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世上愚者太多,或者為名,或者為利,或者為義,或者僅僅是被身邊的人所裹挾,都不免會變得不夠清醒。”

邵凌霄的謀劃被猜中,倒也沒有什麼氣急敗壞的樣子,只是有些好奇的說道,“我要做的事情在真正做成之前,就算是當面給他們講出來,他們也未必會相信,即便是相信了,也絕不肯停留在城外。”

“他們大約只會想著集眾之力,以更決絕的態度,來跟我鬥一場,試試看能不能靠人數的力量打斷我的謀劃吧?”

關洛陽說道:“我跟他們打了個賭而已。”

“賭約肯定是你贏了,沒什麼好在意的,我詫異的是,他們真的會願意因為一個賭約,就罔顧今夜長安百姓的性命嗎?哦,對了,還有他們的皇帝。”

邵凌霄話音剛落,他身邊的四名侍從,已經飛掠出去,參與到攻向皇城的戰役之中。

關洛陽沒有阻攔,他的心意、氣勢,跟邵凌霄的劍意正處於犬牙交錯的對峙之中,那四個人如果向他動手,他倒可以趁勢反擊,但那四人只是從這裡離開,他就不好貿然出手。

不過,他本來也不覺得這四個人是需要讓自己來解決的東西。

誠然,那四名侍從現在所擁有的真氣之博大,已經完全碾壓了一般的一流高手,但是,沒有足夠的心靈境界去推動,這樣的四個人物,在真正的宗師面前,不過就像是大而無當的痴肥力士罷了。

當他們四人越過戰場時,琴、劍兩人墜落下去,輔助深淵者的攻勢。

另外兩人就想趁亂之中直接飛越宮牆,殺入皇宮之內。

忽然,空中像是下了一場大雪,滿天飛舞的紙張,席捲而至,攔住了這兩個人的去路。

鴛鴦雙雙戲水中,蝶兒對對戀花叢,我有柔情千萬種,今生能與誰共融,紅豆本是相思種,前世種在我心中,等待有緣能相逢,共賞春夏和秋冬。猜字八。

見時圓,寫時方,有它暖,沒它涼。猜字一。

風裡去又來,峰前雁行斜。猜字二。

這滿天飛舞的每一張紙上都有墨跡,字數不等,有多少張紙,就是多少道謎語。

書、傘兩名侍從同時出手,橫空真氣,如同一道鐵鑄的浪頭,排山倒海的打壓過去。

至少七成的紙張被這樣的功力當場震碎,但剩餘的紙,卻切開了那澎湃不休的真氣,飛舞之中,亂中有序的逼近了書、傘二人,如同為他們佈下了一道不解的謎題。

他們兩個現在功力雖高,卻一時倉促,不知道要怎麼破解這一招,只能渾身舒張,憑護體真氣硬扛,登時被打落宮牆之下。

崔陵房和蘇刑死後,長安僅剩的一位宗師,身份神秘,久居深宮,知道有這麼一位宗師存在的人不少,但知道其真實身份的卻不多。

到了今天晚上這樣的場合,也終於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餘地了。

赤黃長裙,溫婉大方的美婦人,手提一把戒尺,從皇宮之中掠出。

正在激戰的各大世家的人手,有些人驚鴻一瞥,望見此人面貌,依稀有幾分熟悉,心頭霎時一顫。

——居然是皇后娘娘。

皇后親自現身,世家中人不免士氣一振,力爭上流,然而就在這時,人群間傳出怪異嘶吼。

參與此戰的盧家門人子弟,三十餘人,除了盧固安和盧平東這兩兄弟之外,全部化為妖魔。

這一下變起肘腋,猝不及防,世家人物被打的潰散,四侍從又勉強拖住了古蘭香與往生方丈他們。

蜈蚣飛劍與皇后糾纏,深淵者奮力一衝之下,帶著諸多妖魔,撞倒了一截城牆,踩著傾倒的城門樓遺骸,闖入宮城之中。

擊碎天門的大計,已經被揭破,但長安城中的這場大亂,似乎還在走向無可挽回的境地。

“你,就準備站在這裡跟我僵持嗎?”

邵凌霄不急不徐的說道,“繼續下去的話,皇帝會逃竄,長安會燃燒起來,只要我追逐著皇帝,終究還會逼出你留在城外的那些人,天門依舊會破碎。”

無論關中武林的那些人,到底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願意留在城外,當局勢真的發展到那一步的話,就由不得他們不出手了。

“如果你還不動手,不能在這裡殺死我的話,那麼結果不會有差別,只不過是長安被毀的更嚴重一些罷了。”

宗師境界的武者交手,如果彼此之間相差不大的話,那麼就其實非常講究大勢的烘托。

邵凌霄覆滅老君山,獨佔小酉洞天的時候,乃是魔教銷聲匿跡十年後的首次現世,一鳴驚人,威勢日益深重,所以天方真人從天山秘魔崖趕回,攜吾道不曲,千里直行之勢,直奔上山,才能動搖了他在老君山上積蓄的氣魄。

關洛陽本身的境界還沒到那一步,但是重重因素疊加,他的戰力已經切實的站到了那個層面上,也不得不品嚐本土武道的特色。

體驗絕頂宗師之間,以心神、環境、大勢,爭奪第一手先機的感覺。

假如大勢盡喪、先機徹底被奪的話,那麼就算是同級人物之間,也未必不會出現一招斷頭,立分生死的場面。

長安越亂,邵凌霄的勢就越深,他就像是一座人形的深淵,熱衷於吸納全城各處的混亂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