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黃煙寶馬背上的驛使,在宣德門外出示文書、腰牌,城牆下計程車兵只是隨便翻看。

守城的道官,則在城牆上撒落一道法術光輝,照見驛使頭頂的一團氣運煙霧,證明身份不虛。

“城中夜市熱鬧,大半夜的也有貴人子弟在街上走動,你送的雖然是急報,還是要知道規矩,進城之後,轉走辟邪巷那條路,繞行半城,再到府尹衙門去通報吧。”

道官叮囑了幾句,就放驛使縱馬入城。

進城之後,最先闖入沂州驛使鼻腔之中的就是濃郁的香氣,但如果能夠仔細分辨的話,就會發現,這些煙香味道底下,隱藏著更加粗野難聞的刺鼻氣味。

汴梁城裡如今修煉魔道功法的人,數以萬計,吞吐礦物,散溢位來的濁氣,瀰漫在都城的每一個角落,每到早晨,都會引發霧霾,體質弱的孩子,如果走在霧霾之中,甚至會被燻得兩眼流淚。

城裡香料用的這麼快,就是因為那些達官顯貴們、家裡有些餘錢的,都想用薰香把這種如同鐵石被炙烤過的怪味蓋過去。

本來旁門左道太多隱患,仙道法門的修煉之法,最開始打磨九竅,養練靈明,又太過清苦難熬,汴梁城裡的貴人們,縱然個個都有些尋求法術神通的心思,卻都堅持不下去。

從前,他們想要感受手握神通的滋味,只能想方設法的當官,當了官的,又不擇手段當更大的官,獲得更多氣運之力。

而自從魔道功法盛行之後,那些職位較小的官吏、那些沒有官位在身的名門子弟、那些豪商巨賈,才發現有這麼一個容易入門的修煉之法。

只要有足夠的資源,任誰都能夠修出千斤的力道,縱躍如飛,追燕擒鷹,要是能請那些道官幫著調配礦料,練起來還要更加輕鬆。

試想,他們又怎麼可能放棄這條路子呢?

不過,等驛使轉到了辟邪巷之後,那些濃郁到古怪的香氣,就一下子淡了很多。

這條巷子裡面住的都是朝廷的道官,他們大多修煉仙道法門,有的修煉旁門左道,但總之,是不太喜歡那些濁氣的味道的,自然家家戶戶都有手段隔絕。

連帶著街道上都十分清新。

驛使察覺這裡的特殊,又看見兩邊街巷,多是富麗堂皇的府邸,有些掛著道觀匾額的地方,比他們沂州太守府還要華貴,便不自覺的放慢了馬速。

辟邪巷陳府之中,陳希真原在靜室之中修煉,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隱隱察覺與泉城之事、府外之人有關。

他立刻出門,飛出府外,只見大街上空曠,只有一騎慢行,是個驛使打扮,便伸手一指,連人帶馬定住,隔空吸來驛使背上的文書。

梁山賊寇嘯聚……雲天彪率領大軍討伐梁山,身亡……劉永錫身亡……泉州城亡……

陳希真一眼掃過文書,臉上頃刻之間湧起一片鐵青之色,強忍著沒有發作,又從頭細看了一遍。

嘭!

文書炸成灰燼,陳府四周的空氣裡,都傳出低沉悠長的劍鳴,清風拂過,割裂辟邪巷外的香氣,斬斷巷尾枝頭上的綠葉。

汴梁城萬壽觀中,劉混康在月下乘涼,躺在躺椅之上,滿院白鶴入眠,突然幾隻白鶴驚醒,對著辟邪巷發出鳴叫。

劉混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拿起藤椅旁邊的茶杯,用指甲挑起一點茶水,彈入風中,便又沉沉睡去。

皇帝御筆賜封的火龍仙府裡,王老志正圍繞著丹爐走個不停,對劍鳴之聲,充耳不聞。

“今年蒼山礦場的紫氣神砂怎麼還沒有送來?”

他只關心著這個。

汴梁城裡還有許多人聽到了劍鳴,陳希真的黨羽匆匆出門,趕往陳府。

一眾道官、武將走得快,須臾間就在陳府外聚集了四十餘人。

縛邪真人苟英聞到血腥味,往驛使看了一眼,只見那人被劍鳴聲波及,身上多了七八道交錯的血跡,看著礙眼,便一伸手,準備將他拍出巷子去。

倏然,空中落下一滴清潤的水珠,帶著茶香落在驛使額頭,水光流遍全身,傷口頓時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