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景洪是個年過古稀的駝背老嫗,而且從來都是一身白衣。

金線黑袍的孟王侯面色冷硬的笑了笑,笑意如刀,一字一頓道:“我是,孟,修,揚。”

“哦,孟修揚,對對對,這個人老夫也記得,印象還挺深的……”

韓文公撫須點頭,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那副神思不屬的模樣,好似正在搜腸刮肚地思考這個名字代表的到底是誰。

卜運算元冷笑一聲,故意說給孟王侯聽:“我以為這蒼髯老賊,頂著寒門第一名將的名頭,能有什麼奇謀妙策,原來是這麼拙劣的激將法。”

他暗中又在急急傳音,“孟兄,不要忘了,再等三日,我們這邊的人手就完全壓過他們,那些腐儒尚且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豈可沒有這點忍耐力?”

“再說,打殺韓文公這事,是上面極其看重的命令,那掃雪道觀三人殺我們教中三名護法,此仇也不可不報,我們回去之後,甚至可以繼續發信,要求調動更多……”

這一段傳音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紊亂潰散。

卜運算元心頭一驚,知道這是因為孟王侯身上真氣的洶湧波動,已經連“傳音入密”需要保持的那一點真氣聯絡,都容不下了。

他看向孟王侯,發現十年以來,自從與這個人結識,從來沒有在孟王侯臉上看見過如此沉靜肅穆的樣子。

孟王侯的視線,似乎依舊牢牢的盯著韓文公,卻又廣闊的絕不只是韓文公一個人的身影可以填得滿。

就連承載著韓文公的那片草地,那條大河,那蜿蜒而去的水波最後沒入的群山疊影,那群山之上,掛著的一輪夕陽,也未必填得滿這一雙眼晴。

那是相當短暫,又足可到地老天荒的凝視,漠視,回憶。

然後,那雙眼睛眨了一下,瞳孔底下浮起了一絲仇恨,很微小很平淡,如同塵埃的一點點恨意,但剛一浮現,便已毀掉了眼中的所有。

孟王侯搖搖頭,看著韓文公,閉上眼睛說道:“對,我今天就該打死你。”

卜運算元心中驟然升起無比荒謬的情緒。

開什麼玩笑,那是魔教啊,魔教,那裡面的勾心鬥角難道會少?那裡面難道真有那麼多溫馨,溫暖可供回憶,足以滋生出銘刻十年的仇恨?

既然如此,這十年裡也從來沒聽說你這個南方尊使要主動去找當初那些人報仇啊。

你在火羅道里一路攀升,那是出了名的窮奢極欲。

鬥智鬥力,強取豪奪,美色金銀,嗜殺玩虐,從來都樂在其中,哪有一點身負大恨,矢志不忘的感覺?

卜運算元簡直懷疑,剛才是不是有人對著孟王侯施展了什麼迷魂奪魄,蠱惑人心的妖魔邪法。

可是他這些質疑、困惑、荒謬,甚至想要怒罵的心情,都已經來不及發洩。

因為孟王侯已經殺了出去。

他這一動,他那三名護法手下也自有動作,不約而同地盯住了關洛陽和姜九思。

卜運算元無暇再想,身影一動,橫移到十米之外,順手就要把一株柳樹主幹拖動移位。

“不能讓他再佈下陣法!!”

姜九思口中急喝,長劍揮灑出道道劍氣,卻不得不優先抵禦那三名護法。

關洛陽的身影驟然幻變,如同一團青煙,憑空一晃,就躲開了山中狼朝他劈去的一刀,更從姜九思背後繞走,瞬間出現在十五米之外。

他沒有急著去援助韓文公,只是雙臂一展,青氣揮散而出,所過之處,碎石塵埃上浮,緊接著身體猛然向下一撲,雙掌重重的拍落在地面上。

狂放的掌力藉著地面傳遞出去,關洛陽前方五六株大樹主幹,重力已經被減輕,再被這股從地下傳遞過去的力量一轟,頓時土壤炸裂,拔地而起,竄上半空。

關洛陽直起身子,連環出掌,隔空掌力把那些大樹主幹轟然打飛出去,急劇加速,大半朝著那些護法飛去,也有兩株撞向卜運算元那邊。

卜運算元連忙揮袖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