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是個按摩師,對於一個盲人而言,這是在她在這座城市中,最容易找到的工作型別,似乎也是唯一的工作型別。

盲人按摩。

是啊,很多人喜歡按摩,卻又擔心自己的身體暴露在陌生人的視野之下,於是就有了盲人按摩。到現在,似乎按摩師不是瞎子,就不能稱之為按摩大師一樣,盲人按摩在某種程度上,似乎成了專業的代名詞。

李清是個盲人,但她知道自己遠遠算不上專業,甚至,她知道很多來這裡按摩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什麼按摩。

他們只在乎一個還算漂亮的女人,接觸他們的身體而已。

誅心一點來說,其實這就是一種***,李清眼睛看不見,可她能感覺到,那些客戶,那些男人,那些曖昧的話語,那些從角落裡傳來的輕笑聲。

一個人的眼睛如果瞎了,她的聽覺就會變得分外敏感,敏感到能夠聽懂每一個聲音裡夾雜的情緒,甚至能從這聲音裡,想象出那些人的神情。

其實大家心裡都是知道的,同事們知道,老闆們知道,來檢查的公安們知道,來收費的工商們也知道,只是大家都不說破而已。

就和那些客戶們一樣,他們躺在床上,幾乎脫光著衣服,當她們用手在他們身體上游走的時候,他們的眼睛也毫不掩飾的在她們身上游動。這些人沒有嫖娼的金錢和勇氣,卻又希望透過某種方式滿足些什麼,於是就來到這裡……

人與人之間,面對面的互相欺騙,又互相滿足。乾的時間久了,李清常常會把自己手下的肉體想象成某種動物,或者是某種死物。

她儘量不去聯想這動物或者死物正在對自己做什麼,她只保證自己對它做完必要的程式……遇到言語騷擾或者小動作的時候,她也會準確的找到對方的某些位置予以還擊,哪怕這些位置很敏感。

但對於一個盲人來說,也就無所謂敏感了,對李清來說,只有管用,才是最有效的。

這種陰暗的日子過了大概有兩年,兩年前她的眼睛失去了色彩,兩年後,她的精神也被蒙塵。在這兩年時間裡,她為自己攢了一筆錢,報了一個專門給盲人準備的學習班,準備學同聲傳譯。

她跟自己定了一個約定,再給自己兩年的時間,要是兩年裡找不到相關的工作,就辭職回家等死。

在學習班,李清認識了很多朋友,和李清不一樣,這些人大多家庭環境都還不錯,畢竟學習班的報班費用不低。他們都不知道李清的工作,李清也從未和他們說過。

在學習班大概過了一個多月的時候,李清從幾個新朋友那裡,聽說了一個科學實驗,指定要一些盲人,這個實驗並不複雜,只要能聽會說話就行,而且給的錢不少。

在盲人的世界裡,無聊要比黑暗更可怕。現代社會,大家已經習慣了高速的資訊交流,而聽覺接受資訊的速度和視覺相比,就好像小霸王學習機和現在的電腦。

視覺小時之後,大腦也變得遲鈍了,長期接受慢速的語音資訊,讓每個盲人都變得敏感而遲鈍,敏感是對細節毫無意義的敏感,一個剎車聲,一個說話聲,都會讓人下意識緊張,而遲鈍,則是對整個社會前沿資訊的遲鈍。

而這個聽話說話的實驗,對盲人來說,簡直就是某種福利。聽一個人說話,對某一個人說話,或者說,有一個人永遠在聽你說話,有一個人永遠在對你說話,對普通人來說,可能還會覺得有點煩,但對盲人,這個意義是怎麼重視都不為過的。

申請者非常的多,而李清這輩子的厄運似乎已經消耗殆盡,她成功入選了。

她開始有了一個朋友,隨後是知己,然後是愛人,最後……李清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和這個叫楊帆的聲音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曾經給自己定的那個兩年的約定,已經取消了——她已經不想死了。

對於楊帆,大家都有很多傳言,有說它是電腦程式的,說他是實驗方派人假扮的,更離譜的還有說他是外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