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如炬,雖然還是滿嘴胡話,但是神情卻是十分的凝重。

“怎麼樣了?”段怡問道。

“不如你所料,四面八方有兵來,明日一早,錦城就要被圍了。城中人口眾多,便是想要棄城而逃,那也是萬萬不能之事。只能嚴防死守,等著一戰了。”

“叄皇子的私兵一部分藏在布袋口附近,一部分放在了梁州,斥候來報,已經全部動了起來,天亮便能到。我們的人想去尋……”

老賈說著,深深的看了段怡一眼,“我們的人,想要去尋段家人。發現他們就在布袋口安營紮寨,等著同大軍匯合。”

段怡點了點頭,朝著顧從戎走去。

他站在城樓之上,手中握著一杆長槍,風將他的白髮吹亂了去。

這是段怡第二次,從這個人身上感覺到了蒼老,頭一回是六年前,她帶著顧明睿一身是血回錦城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心如死灰,行將就木。

其他的時候,顧從戎就像是一座需要人仰望的小山。

“祖父”,段怡輕聲說道。

周遭的人瞧見他們祖孫二人要敘話,都識趣的走開了去。城樓上一下子,空曠了起來。

顧從戎轉身過身來,輕聲說道,“你來了,段怡。”

他說著,伸出手來,輕輕地摩挲了一下段怡手中的那杆黑槍,這是顧旭昭的遺物。

“你舅父,總算能夠安息了。待劍南保住了之後,我也到了卸甲歸田的時候了。我已經老了,這未來,將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他說著,聲音蒼老了幾分。

段怡一愣,顧從戎就是劍南道的定海神針,她一直以為,他會守護這裡,一直到自己死去。

她抿了抿嘴,將那裝著河山印的包袱,還有聖旨,遞給了他。

“先前以為是陛下派人殺害了舅父……現如今……祖父若是想,可以將這河山印還有先帝遺詔,派人直接送給了叄殿下,換劍南平安。”

“到時候五皇子自然而然會追上去,讓他們自己個狗咬狗去……只不過……”

顧從戎搖了搖頭,“只不過人心不足蛇吞象,誰都能看得出我已經老了,而你年紀太小,劍南猶如無主之地……便是我們交出去了河山印……”

“不是叄皇子,不是五皇子,也會有其他的財狼虎豹,一口咬上來。遲早要打上一回,叫人知曉,我們劍南不是軟柿子,這一方百姓,方才有了喘息之機。”

“你同明睿,方才能夠在這亂世之中,有一席容身之地。”

段怡沒有說話。

拳頭裡頭出道理,說什麼都是虛的,有敵自遠方來,必殺個片甲不留!

叄皇子既然已經要圍城,那麼有一便會有二,這回用河山印退兵,下一回呢?用什麼呢,用顧從戎同她段怡的頭顱麼?與虎謀皮罷了。

這劍南道,終歸是顧從戎說了算的。

顧從戎見她沉默不語,突然說道,“興許段思賢說的是對的,我同他也沒有什麼區別,一直利用著你對明睿的生死之情,逼著你揹負本來不應該由你來揹負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