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甫言道:“你的城府還缺些火候,撒謊還差些。”

“你我父子,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若是有委屈,就都說出來,今天這裡沒有君臣。”

陳景和立馬昂起了頭,囁嚅半晌後開口。

“既如此,那兒臣斗膽了。”

“兒臣想請教父王,為什麼讓兒臣來廣東?”

這是一種平鋪直述的談話方式,陳雲甫本以為陳景和會一上來就拿東莞芙蓉花案和黃金走私案來質詢,倒是算錯了。

“鍛鍊。”陳雲甫用了一個模稜兩可的詞,至於到底是鍛鍊哪些方面,怎麼鍛鍊,那就需要自行體會了。

陳景和顯然已經猜到了陳雲甫會這麼回答,早有準備的接話說道。

“廣東之地,官商勾結置律法於無物,兒臣上稟衙門也是石沉大海,向父王所寫的書信,父王至今為何沒有回應,兒臣在廣東事事都做不成甚至無能做,鍛鍊一說又從何說起。”

陳雲甫皺眉問道:“你向孤寫過信?”

“父王不知道?”陳景和驚詫萬分,隨後也不去關心陳雲甫是不是向自己撒謊,便挑明言道:“東莞販賣芙蓉花的案子,兒臣同廣州知府衙門彙報過,衙門不僅沒管,反而遭到了陳嘉鼎的勸阻。

隨後兒臣向父王書信,至今未有回應,沒多久兒臣就被調動到廣交所擔任掌簿,自此離開東莞縣。”

說到這裡,陳景和看向陳雲甫,說出了自己的第一個質問。

“因此,兒臣想請示父王,東莞販賣芙蓉花一事,父王究竟是否知情?”

“孤,知道。”

雖然這兩年,陳景和在心裡已經相信了陳嘉鼎說的話,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可現在聽到陳雲甫親口承認,一時間還是有些失落。

“所以,父王也是為了錢,對嗎。”

“錢?”陳雲甫不屑一笑:“孤看不上這點錢。”

陳景和追問道:“既然父王看不上,緣何不下令徹查。”

“查誰?”

屋中只有父子二人沒有侍應,陳雲甫便自己動手倒起茶來,推給陳景和一杯“醒醒酒氣。”

“東莞縣百姓私種芙蓉花,由衙門做中間商聯絡,隨後走國家的港口賣給南洋人和阿拉伯人,阿拉伯的商人呢將這些芙蓉花的原料拉往印度加工,最後出口賣到很多地方。

在這個過程中,百姓參與了、商人參與了、官員也參與了,甚至軍隊也參與了,並且,他們全部從中獲利,你讓孤去查,孤查誰?”

“軍隊怎麼可能參與?”

“原料走廣州港出往印度,廣州水師擔負沿途海上的護衛任務,他們或許不知道自己護送的是什麼,但他們每一次都能獲得商人們以捐贈為名目的錢款,這算不算獲利?

芙蓉花在印度加工,南印度公司是加工廠商之一,而南印度公司在印度的安全,現在由駐印軍隊來保護,每一年,南印度公司替朝廷承擔駐印軍隊的軍費及後勤開支。

印度的戰後復甦和發展需要大量的金錢,可朝廷沒錢援助,但一個快速復甦的印度對朝廷又非常重要,因此,楊士奇去接手一個一窮二白的印度,需要一個開源的辦法,這條路子,楊士奇需要。”

陳景和算是聽明白了陳雲甫的意思。

自己的父王,如今功利心太重了!

“芙蓉花禍國殃民,雖然現在我們可以控制住這種毒物不在我大明國內出現,可阿拉伯的商人早晚會將這東西帶進來的,他們是商人,眼裡只有錢,我大明人口億萬、財富無窮無盡,什麼時候芙蓉花在國外賣不出去,就勢必會賣給咱們大明的百姓。”

陳景和急迫道:“不從源頭上切斷,時間拖久之後,必受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