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府做了一份規劃,僅南京城內的六條軌道全長就長達一百二十里,需用銀十萬八千兩。

可南京的貨物哪裡是南京自身生產的,這都是從外省地方運進南京來的,漕運或者陸運,漕運的河道疏浚、陸運的京道擴修這兩項工程還好做一些,可要是說鋪設一條甚至多條從南京往地方的馬車軌道,這筆數字,太大了。

僅用料錢就昂貴到天文數字一般,還有工人的工錢、日後維修的費用。

鋪設一條跨府乃至跨省的馬車軌道,就意味著朝廷要將驛站沿著軌道來設立,以期保護軌道,防止鐵軌被百姓熔斷偷盜。

孤沒看過預算,但心算了一下,南京離著北京得有三千四百里吧,一里地連料帶工大概是一千一百兩,三千四百里地,三百七十萬兩,不現實啊。”

楊士奇一直默默聽著,起初是不明白陳雲甫說這事的原因,但聽到後面逐漸懂了,不過沒急著開口,只老實聽著陳雲甫繼續向下說。

“軌道馬車,可以讓運力翻四倍到八倍,也就意味著可以讓運輸的效率提高四倍到八倍,這是個什麼概念,孤可以讓西北的鹽價控制在十文錢一斤,可以讓雲貴的糧價控制在五文錢一斤。

可以讓所有窮的地方都富起來,不是他們兜裡的錢變多了,而是物價變低了,吃飽穿暖這個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是可以實現的。

士奇,你說這件事和開疆闢土比起來,哪個才是真正的功蓋萬古?”

楊士奇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若如此,大王之功,傾三皇五帝、秦皇漢武加在一起也難以望其項背。”

“孤就快四十了。”

陳雲甫一直閉著眼,只是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不停敲動著,顯示出陳雲甫此刻的心並不如面上那般平靜。

“十年前孤和姚廣孝說過,孤要創一個大世出來,孤那麼年輕,一定可以實現,但一晃十年過去了,孤想想,孤也沒立什麼了不得的功績啊。

國家還是這個國家,除了金銀多了些還有什麼,國土反而比十年前還小了許多,孤說,孤不追求中州國土面積的大小,只在乎中州到底強不強大。

現在,孤看到希望了,看到讓所有中州百姓全部富起來的希望,雖然很難實現,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的要強。

事在,人為啊。”

楊士奇目光炯炯的看向陳雲甫,心裡已經完全明白了後者的意思。

你說陳雲甫歲數大了之後好大喜功也罷、憂國憂民也好,但這件事,陳雲甫要做,還要做成!

覆蓋全國的鐵軌工程!

這可是比重建一座萬里長城加一個大運河還要浩大的工程。

什麼罪在當代、利在千秋,這件事做成了,中華民族的史書上,陳雲甫這一頁最耀眼!

甚至有可能,陳雲甫一個人的篇幅將佔據整部中華史的半壁江山!

只靠中州,這個工程不可能實現,哪怕再過三十年、五十年也不可能實現。

陳雲甫怕自己看不到那一天。

楊士奇站起身,撩袍拜在地上,額頭緊緊貼於地面之上,聲音洪亮而堅定的說道。

“大王要做的事,一定會做成,臣願為大王之偉業,肝腦塗地。”

“這可不是幾百萬、幾千萬兩的小工程,而是幾億乃至幾十億兩的花銷,需要幾千萬的民夫勞力,這偉業真能成?”

楊士奇昂起頭,一字一頓用最堅定的語氣說道。

“事,在,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