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陳雲甫的殺心越來越重了,行事也越發的像。

朱元璋!

這是為帝王者的心性。

長期掌握權力的副作用正在逐漸顯現,這一點是典型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因為陳雲甫自身是不會覺察到的,他是個偏執的完美主義者,所謀的都是大局,因此,任何一環不能成功都會讓陳雲甫產生恐懼和害怕。

就像當年那個欺天大局一樣,錯一步,一家老小的命就全沒了。

“教育的枷鎖一旦放開,五十年三代人的光景,我們就可以實現半去文盲化,國家和社會的發展會步入高頻次、快節奏,你會發現什麼叫日新月異,什麼叫思想隨生產變,而不再是生產隨思想變。”

陳雲甫站定身子,雙手搭在苑林的護欄上,望著碧波盪漾的湖面笑的很開心:“這段時間,孤在南京日報上看到很多篇有趣的短文,措辭很鋒銳,抨擊的很大膽,雖然有些越俎代庖的味道,不過這恰恰說明,孤當年廢神學、解禁思想的做法是正確的。

現在很少有人說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句話了,舉頭三尺的地方應該是律法。”

楊士奇囁嚅了一陣,小心翼翼的說道:“可也有人說,完全以律法來約束道德行為,恰恰說明禮崩樂壞、道德坍塌已經到了十分嚴重的地步。”

“信仰早晚都會崩塌的。”陳雲甫嘆了口氣:“世事永遠沒有完美的,我們要求高道德標準就需要不斷的強化禮法,而不停的強化禮法,以聖人的標準要求世人,就必然因噎廢食、踟躕不前。

就好比孤現在說要男女同學,很多老學究們不惜以死對抗,孤知道他們其實是對的。”

楊士奇不可思議。

陳雲甫竟然說他們是對的?

“男女同學所帶來的後果是顯而易見的。”陳雲甫拍了拍欄杆,悵然道:“十幾歲的娃娃情竇初開,以前世俗禮法約束,姑娘待字閨中、裹足不行,不到婚配之禮完成之前甚至都見不到夫婿長什麼樣子,因此嫁一人守一世,故而有,妻者齊也,夫妻一體的說法。

以後滿大街到處都是情哥情妹,像當年西周時期,情郎和佳人花田月下一夜風流的韻事便會越來越多。

這就是時代的變化,時代一旦變化,律法就要跟著變化。

比如說未婚之前偷食禁果的行為在我朝現在是絕對的紅線,抓住,男人要杖責一百流放邊戍到死,女方就更悽慘了,視為蕩婦投河溺斃,那以後要是全天下都這般,這種不檢點的道德敗壞行為就不能再判這般嚴苛的刑罰了,要放寬。

而一旦放寬,市井之上處處可見很多咱們曾認為的蕩婦,而一旦司空見慣就會影響下一代、下下一代新生者,他們的思想會在不經意間變的比咱們這輩人開放的多,這就是思想隨著時代變。

等到下一代、下下一代人成長起來,成為這個國家的主人,他們開放式的思想又會把這個國家變成什麼樣子,咱們就說不準也看不到了。”

陳雲甫說到這,衝楊士奇笑道:“以後,就是一代新人換舊人,一代新政換舊政,祖宗成法三百年不變的王朝舊事早晚會被取代,孤不用看到卻可以明白的告訴你,將來的國法,會十年一小變、二十年一大變。

法一變,道德的標準也會變,說不準啊,有一天我們標榜道德的行為,會成為只要不給國家、家庭添麻煩就叫一個高道德的人了,而不再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不給國家、家庭添麻煩,就叫高道德標準?

楊士奇眨了好幾下眼睛。

“這算什麼道德行為?”

“這個啊,這個叫躺平。”陳雲甫哈哈一笑,拍了拍楊士奇的肩頭:“士奇,你還年輕,說不準,五十年後,咱倆還真能看到那一天,看到報紙上,為了這個所謂的躺平,正反雙方辯論的不可開膠。”

楊士奇心裡挺不是滋味的:“那樣,真的好嗎。”

“我們不能總以領導者的想法去要求國民的行為,他們需要的,是穩定祥和的生活,而不是整天到晚起高調。”

陳雲甫仰首向天,很是期待的說道。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百姓們,應該過他們真正想要的生活,讓他們自己選擇才是我們對百姓們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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