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點事。”

府門一開,朱標就把住陳雲甫的手腕跨門而入,之前那門房,此刻就跪在門旁瑟瑟發抖。

“起來吧,不知者不為罪。”

門房哪裡還有力氣起身,他現在就覺得哪都不如地上舒服,要是可以,他都恨不得一頭暈死在地上才好呢。

這傢伙嚇的。

“嗬,雲甫,你家挺大的啊。”

足足走了兩進院子才到後宅,朱標便感慨了一句,陳雲甫連忙說道:“下官這宅子是前吏部侍郎閆逆文的家,閆文坐胡逆惟庸案抄斬,這宅子就被陛下賜給了下官。”

“孤知道父皇賜你宅子的事,只是沒想到賜的是這裡。”

朱標走進了書房,陳雲甫忙請其上座,添茶倒水。

不過朱標的注意力並不在此,當吉祥掌了燈後,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書房背牆上高掛的一副大明堪輿圖。

“孤到訪過諸國公、文武重臣的府邸,他們書房裡掛的都是字畫,雲甫怎得掛我大明的堪輿圖啊。”

這書房裡掛地圖完全是陳雲甫前世養成的習慣。

辦公室裡基本配置就是三幅地圖。

所處地方的省市區域地圖、國家地圖、世界地圖。

這來到大明習慣也沒有改,還是習慣性的掛了一副地圖。

“臣每每觀此圖,看我大明錦繡山河,心中都會豪情萬丈、熱血澎湃,思及想及,都是如何才能為我大明建立功業,想著的,是將滿腔心血都撒在這片土地上。”

陳雲甫毫無作偽之心,雙眼滿是深情的看著眼前的地圖,摯摯誠誠道:“下官生於這片土地、長於這片土地,日後亦是葬於此,最大心願便是在活著的時候,為這片土地留下些什麼。”

朱標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而是和陳雲甫一樣,看向這幅地圖,良久後才說道。

“是啊,咱們總得為這片土地留下些什麼,雲甫,你知道父皇為何如此器重於你,擢你東閣大學士嗎。”

陳雲甫聞聲一愣,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只當是國朝官員為之一空,有缺額而已。

“父皇說的原話是‘這小子和標兒你一樣,充滿了理想’。”朱標轉身一笑:“父皇說孤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過於理想,總自以為是,可孤心裡知道,父皇曾經也是這樣。

當年父皇剛投奔滁陽王(郭子興)的時候,只是一個帳前聽調,就已經認定自己可以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那時候,魏國公、信國公哪一個不笑話父皇痴人說夢、異想天開,但父皇的理想終究不還是靠他的雙手實現了嗎。

沒有父皇最初的理想,哪還有今朝,不去做又怎麼知道做不做的成呢。

孤知道,孤知道父皇想做的是什麼,他想給孤留下一個鐵桶一般的江山,留下一根祛除所有倒刺的荊條。

但孤還是無法接受父皇正在做的事情,難道這天下所有的事,都要靠殺戮才能解決嗎。”

陳雲甫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聽朱標繼續言道。

“雲甫,你說孤是選擇做一個父皇那樣殺伐果斷的帝王,還是做一個仁君呢。”

這個問題,朱標註定在陳雲甫這裡得不到答案,亦或者說,答案早就在他心裡。

“母后仙逝之時,孤痛的撕心裂肺,嘔血數日,父皇殺的每一個人又何嘗沒有家人如孤一般撕心裂肺呢。

有的人該死、有的人無辜,無辜枉死者其家人之悲痛,孤感同身受,所以孤不支援父皇殺人,郭桓案案發後,孤去勸父皇不要株連家族,父皇則說‘其所貪墨,家眷同享,自當並罪之’。

孤對言‘如友設宴請兒赴之,宴資來於殺越,兒食此宴亦為殺人同犯乎’?

父皇不語離開,孤實勸不動啊。”

幽幽嘆息一聲,朱標不在多言,在陳雲甫這書房內掃視一圈後,轉身離開。

“或許將來有一日,也該輪到你勸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