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皇后娘娘旨意,未央宮掌事姑姑夏青,自入宮來,編六司律、開女官選舉、清六宮風氣、肅整綱紀,功勞赫赫,然今藐視皇威,逐出宮去也。”

如果史書不記得你的功績,那我也要全部給你書寫於天地之間。

顧惟允沒去看夏青,但一直望著窗外,看著遠方的層巒疊嶂。

所謂的罪名有多荒謬,你的功績就有多麼響亮,百年後或許是皇后的彪炳史冊,但是那又如何?

向蒼親自頌旨,來的人也浩浩蕩蕩。

夏青除去平日裡端莊的衣裳,穿了一身青碧色,嬌俏活潑又襯極了她的名字,髮髻不再是後宮常見的樣式,一大早喬歡就親自梳頭,別上了向蒼送的步搖和顧惟允當年成親之時送的玉簪,腰帶上掛著喬歡繡的荷包,手腕上一直摩挲著那個小葫蘆。

四分顏色足足襯出了八分,餘兩分留給夏青一早選好的今日。

二月二十八,風也柔和,光也明媚,皇帝班師回朝,許中跟隨入京。

“奴婢夏青領旨,謝恩。”

夏青記憶中好像下跪的時間並不多,尤其是當了眾人眼中的煞神之後,但是此刻她跪著,聽著向蒼唱她的功績,能說的功績,還有許多不能言明之事,好像是在給神明上書,為夏青此生記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幾乎是剛說完,喬歡便上前扶著夏青起身,還蹲下身去,拍了拍夏青膝蓋上並不存在的泥,夏青伸手拉著胳膊都沒止住,喬歡鐵了心蹲下神給她這個被逐出宮去的師傅做體面。

誰不知道夏青出宮是為了堵住別人的嘴,只有那天底下只關心自己一日三餐的百姓不知,隨著大流歌頌皇后的嚴明。

但背後之人卻咬碎銀牙,十幾年的積累,一下子被夏青全都拔了,但是竟然找不到說理之處,顧惟允竟然把一直以來深受自己信重的夏青趕出宮去?

這難道還不夠?再鬧下去就是他們不知足了。

這場面沒有誰高興,顧惟允談不上開懷,宋二險些氣死,唯獨背了黑鍋的夏青自己開心,看熱鬧的太子開心。

太子顧著明面沒有過來,卻差人讓丁公公悄悄過來一趟,送了個小匣子,夏青拆開一看就決定抱住太子的大腿。

這樣慷慨又大方的主子是真的存在的嗎?

一群人恍恍惚惚的收拾好,許賀一早安排的內侍已經來抬夏青的行禮了,沒錯,是抬。

夏青都有點恍惚了:“不是,我真的有那麼多東西嗎?”

喬歡道:“六箱子都是姑姑的衣物,還有一箱子是皇后娘娘送來的首飾,還有三箱子都是姑姑常看的書,剩下兩箱子則是日常的雜物,掛墜、玉佩之類的東西。”

夏青側目:“六箱子衣物,我有那麼多衣服?”

喬歡看了一眼兩個人還漲的臉通紅的內侍道:“四個人抬一個箱子,不要讓這箱子倒了。”

這宮裡現在還有人敢不聽喬歡的話嗎?答案是,還真有,但是這些小內侍明顯是聽的,夏青看著都有點想伸手幫個忙了,不過喬歡眼疾手快的自己伸手扶了一下道:“奴婢只裝了皇后娘娘送的一些好料子,和平日裡姑姑喜歡的幾件,其餘並沒有裝進去。”

夏青抽了抽嘴角,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她應該算是小有資產的人了。

也是沒想到,原來當上大奴才也是能掙這麼多的,果然不管什麼行業,站在最尖上的掙得都多,誠不欺我也。

夏青還沒胡思亂想完,外面就傳來了一陣鬨鬧聲,夏青看了一眼,喬歡就走到門口看門外的動靜。

胡司正和樓司正打頭,後面跟著一眾女官,場面一下子熱鬧極了,樓司正笑眯眯地看著四個內侍才能抬得動的箱子道:“姑姑這裡好熱鬧。”

夏青和這些人周旋、配合、提防、信任了五年,現在竟然有些想笑,她和一眾女官一齊見了禮,兩相見禮,夏青拱手躬身,眾女官一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