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

連日來,漫天都是雲山雲海,就像有誰扯開了一塊大灰布,把偌大的天空囫圇個的全給遮下來了。

無窮無盡的雪花,時而零零落落,時而飄飄蕩蕩,直到十二月二十二日這天,降雪才終於停止。

於是,雪後初晴,雲層退去,天空頓時顯得高遠而開朗。

舉目望去,漫天的雲朵悠悠東去,宛如解凍的江河,載著片片浮冰向大海流去。

也就是在這天,一列碩大如山丘的蒸汽列車攜帶著漫天的飛雪,風馳電掣般自關東駛入關中,最終停在戒嚴中的長安北站。

這是皇帝的專列。

長安城,你們的皇帝回來了……劉盈走下車廂,腦海中莫名響起了這麼一句話,嘴角向上揚了一下。

但也僅此而已了。

畢竟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冷著臉的曹參、周昌,以及被曹參強行拽來當靠山的蕭何。

嗯,按照當初約定,劉盈應該在一個月前返回關中,但他以下雪路滑為由,硬生生拖到了臘祭前的第三天……

曹參很清楚,這全是藉口!

所以,他今天已經做好了當大漢比干的準備,做好了死諫劉盈不成,然後一頭撞死在劉盈面前的準備!

風蕭蕭渭水寒,平陽侯一去兮不復還!

曹參臉上的神情,頓時滿是悲壯了起來……

但劉盈不給他這個機會,或者說,是劉邦不給他這個機會。

“咳咳……”

劉邦緩緩走下火車,故意沙啞著嗓子:“都怪朕,人老了,這病就來了……要不然,也不會拖累皇帝不能儘早西歸。”

嗯,他裝的。

不過後一句話卻是真的。

畢竟就是他玩瘋了,劉盈放心不下他一個人在外,這才一直遷延時日,直到今天才回到長安城。

嗯,這也是假的。

造成這一切的後果,就是他倆的心照不宣。

劉邦不說走,劉盈也不說,然後就這麼一天天的拖了下去,直到呂雉看不下去了,才把玩瘋了的一大一小攆了回來……

但此中密辛外人不知。

見到劉邦裝病,曹參趕忙換了一副面孔,滿臉殷切的圍著劉邦問東問西。

周昌雖然滿臉疑惑,但這種事他作為臣子的怎麼敢去打假?

於是,他只能是一臉痛心疾首的看著劉盈。

嚴格意義上說,作為曾經的太子詹事,他是看著劉盈一點點長大的。

從前的劉盈勤於政務,每日裡甚至批閱奏疏直至凌晨,但現在,奏疏卻大多是那群侍中、議郎代為處理,劉盈只是負責簽字蓋印!

屬實是消極怠政!

陛下,你才剛過三十啊……周昌滿臉幽怨。

劉盈只當沒看見。

他晃晃悠悠走到攙扶著蕭何的蕭祿身邊,先是向蕭何行禮問好,接著看向蕭祿:“臘祭之事準備的如何了?”

畢竟蕭祿擔任的是奉常,九卿之首,類似於禮部尚書。

臘祭慶典之事,自然由他負責。

聽到劉盈的問話,蕭祿頷首說道:“回稟陛下,昨日之前就已經萬事齊備,只等陛下西歸長安了……”

西歸?怎麼總覺得這句話是在罵人呢……劉盈臉一黑,點點頭:“那就好,今年的事還多著呢!臘祭之後就是新年大朝會,要從‘大聖’改元‘元封’……”

蕭何一臉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