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因為營養良好,再加上有了充足的鍛鍊,因此身高已經接近一米八,除了眉宇間還殘留著少年的稚氣之外,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成年人了。

而這個年齡段的少年,正是中二和好面子時期。所以他對於武涉的‘卑躬屈膝’很是不滿,在他看來,就應該如他的姐夫皇帝曾經說過的那樣,所謂蠻夷,就是要麼當狗,要麼去死,沒有別的選項!

也因此,他隨時準備一刀剁下那個蠻王的腦袋,然後在這裡扶持一個親向大漢的政權,接著教土著說漢語、習漢俗、穿漢服,方便隨時點出吞併附屬國的決議……嗯,他叫做竇廣國,他的姐姐叫做竇漪房……在竇廣國幻想著自己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從華氏城一路砍到恆河口的時候,眼前突起波瀾!

僅僅是愣神的一個瞬間,一支利箭從閱兵場上飛來,正中喝著糖水的孔雀王的咽喉!

百步穿楊,神乎其神!而後,閱兵場上突然發出一陣陣嘶吼,百十個身穿鐵甲,手持長刀的身毒武士狂飆而來,接連砍翻了擋在他們身前的王宮貴胃,伴駕武士,矛頭直指躺在地毯上,用手捂著咽喉,口中嗬嗬作響嗬的孔雀王。

“什麼情況?”武涉雖然發出驚歎,但臉上卻是一片大喜。畢竟他生的太晚了,這種刺王殺駕,遊俠兒持一匕而賭天下的行為早就隨著荊軻的絕唱而銷聲匿跡……所以,這種場面如何不令人血脈僨張!

這一刻,不僅武涉,就連他身後的使節團和隨扈的漢軍士兵盡數大睜雙眼,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如此值得稱頌的場面,若是錯過,必然遺恨終生!在鋼鐵洪流奔湧之下,孔雀王身邊的侍衛如砍瓜切菜般被一一殺死,而在孔雀王身邊,低眉順目的普沙密多羅·巽加突然暴起,如竇廣國幻想的那樣,手起刀落,砍下了孔雀王的人頭!

鮮血迸射、噴湧!價值連城的精美地毯上頓時被鮮血浸染成了紅色!不僅武涉嚇了一跳,就連他身後那些使節團的少年們也同樣如此,如此變生肘腋的場面,讓他們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畢竟他們其實都還只是個初中生,如果放在後世,每天惦記的就是早上吃什麼、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以及開黑上分……但他們終歸不是溫室中的花朵,他們雖然沒有殺過人,但對此早就是心嚮往之了。

因此,當那些衝過來的身毒武士逼近的時候,他們紛紛抽刀在手,身體不自覺的抖動起來。

這並不是怕了,而是興奮!這是注意力高度集中之時,腎上腺素的狂飆!

而在他們身後,那些擔任護衛的百戰老兵也抽刀在手。只不過和少年們站成一圈以防禦為主不同,老兵們越眾而出,直接和那些口中吶喊呼喝的身毒武士碰在了一起。

一瞬間,老兵給身後的少年結結實實的上了一課。那就是當面對強敵的時候,只有狗才會叫個不停,希望能夠嚇退對手,而勐虎則不用,在勐虎發動攻擊時,靜謐無聲,但狠辣致命!

在少年們心潮澎湃之時,老兵們和麵前對手剛一照面,高下立分!雪亮刀光閃過,老兵在格擋開身毒人手中兵器的同時,握著的百鍊長刀如利刃切紙般刺破敵人身上的鐵甲,刺入他們的胸口。

下一秒鐘,長刀拖動,開膛破肚,勝者存活,敗者食塵。濃郁的血腥氣和內臟發出的酸臭味中,撲倒在地上的身毒武士口中噴湧出的鮮血和泥土混在一起,湖住了他們嘴巴,在失血過多的無意識抽搐中,他們死不瞑目。

明明,他們的鐵甲堅不可摧……老兵身後,使節團少年們也發出陣陣驚呼,老兵們殺人的技藝過於精準嫻熟,那一刀即便不是砍向他們,但親眼目睹死亡的感覺,還是讓他們一陣毛骨悚然。

和少年們同樣毛骨悚然的,還有那些衝過來的身毒武士,以及剛剛刺王殺駕成功的普沙密多羅·巽加也是如此。

只不過和少年們心中滿是安全感不同,身毒人的心中充滿了恐懼。漢人,是魔鬼,是傳說中的羅剎鬼!

人,如何能和魔鬼對抗?許是看出了身毒人的軟弱,武涉長身而起,厲聲喝道:“勿動,動既滅國!”在武涉身邊,那個同為身毒人的翻譯也是一副趾高氣昂的神情,很是嘰裡咕嚕了一番,只是從對面身毒人臉上的神色判斷,他應該夾帶了不少私貨……普沙密多羅·巽加輕輕擺了擺手,早就有了退意的身毒武士滿是警惕的看著對面的漢人老兵,一點一點的向後挪動腳步,直到雙方之間保持了兩丈以上的距離後,他們才轉身向另一邊跑去。

孔雀王已經死了,自然要趁著這個機會,殺死那些王室成員,佔有他們的妻女和財富!

普沙密多羅·巽加舉起手中孔雀王的頭顱放在面前,志得意滿:“從今往後,你的國將會是我的國,你的妻子女兒將會是我的女人,你的奴僕將會是我的奴僕……這裡,將是巽加一族的國!”武涉在一旁冷眼旁觀許久,突然展顏笑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只是不知道大王接下來準備作何打算?”普沙密多羅如扔垃圾一樣的將孔雀王的腦袋扔掉,滿臉豪情壯志:“帶領那些如同獅子一樣的軍隊,向南進攻,直到大海的邊緣!”孔雀王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必須要做到,非如此,如何能夠證明他比那個廢物強?

獅子?行吧,你們一貫如此……武涉笑著問道:“漢人有句古話,叫做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現在向南進攻,我王可有足夠的糧草輜重,僅憑藉如今集結的這些軍隊,只怕做不到吧?”

“須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此人雖然已經死去,但其他王室成員又豈能善罷甘休,必然起兵發難,到時候內有不臣,外有強敵,我王又當如何?”聽著武涉的話,翻譯臉上滿是掙扎的神情,他只是個翻譯,不是學術大拿,武涉說出的很多詞語他完全不知道怎麼翻譯……但這不重要,他想了想,按照自己的理解,將許多他能弄明白的詞語翻譯給了普沙密多羅。

普沙密多羅沉默片刻,開始犯難。翻譯是個蠢貨,但他不是。武涉的話雖然他只聽了個只鱗片爪,但這並不妨礙他理解對方的意思。

“那,我該怎麼辦呢?”普沙密多羅反問,準備白嫖。

“無他,唯九字耳……”武涉笑眯眯的說了一句,旋即緘口不言,做出了很明顯你不給我好處,我就不說的姿態。

“九個字?”普沙密多羅沉吟良久,終於下定決心:“我聽來這裡的漢商提起過,你們國家有個君主,曾作出過千金市馬骨的事情……這樣吧,你不妨說來聽聽,若是有用,則一字千金!”一字千金?

我成呂不韋了?呸呸呸不吉利……武涉正了正衣冠,神情肅穆的說道:“廣積糧,多交友,緩稱王!”在普沙密多羅一臉若有所思中,武涉低眉垂目,但視線卻始終鎖定在普沙密多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