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令居塞,沿著山間谷地輾轉向北,穿過重重山巒,眼前豁然開朗。闌

滔滔大河兩岸,阡陌縱橫,成片成片的玉米地一直延續到天之盡頭,一條條人工開鑿的水渠蜿蜒其間,又有外牆刷著白色石灰的裡聚星羅棋佈。

此地是北地郡的腹心之地,大名鼎鼎的寧夏平原,總面積超一點七萬平方公里,如今隨著陸續的墾殖,已經有了幾分塞北糧倉的雛形。

道路盡頭,賀蘭山與大河的交匯處,矗立著一座形似關城的要塞式城池。

這就是上河城(今寧夏銀川永寧縣西南),也就是上河農都尉辦公的地方。

上河農都尉設立之初的目的,是在漢軍北伐成功,將匈奴大部趕到陰山以北之後,組織戍卒、從別處遷徙而來的民眾在此屯墾。

不過隨著墾殖令的頒佈,如今的上河農都尉府管轄的人口已經超過了十萬戶,其權勢之大,足以和其名義上的頂頭上司,也就是北地郡郡守相互抗衡。

當然了,更重要的因素是上河農都尉還歸屬於治粟內史以及太尉,屬於是多重領導。闌

嗯,類似於建設兵團。

而隨著人口的增多,權勢日漸煊赫,上河農都尉這個從前的苦差事,一下子就變得炙手可熱起來,現如今任職這個食祿千石,只是箇中高階官吏的人,是武強侯莊不識。

此人以舍人的身份跟隨劉邦起兵碭縣,一直跟隨在劉邦身邊,沒有功勞但有苦勞,重要的是忠誠,絕對的忠誠,因此在滅楚之戰結束後,受封武強侯,食邑八百戶。

今天天還未亮,莊不識就開始催促著家人抓緊時間洗漱,隨後只是匆匆吃了兩口早飯,就急急忙忙的帶領著一大家子人,以及留守在上河農都尉府的官吏出城列隊,畢恭畢敬的站在道左,不時向南眺望,滿臉的望眼欲穿。

無他,劉盈來了。

等到太陽昇起,一片燥熱的時候,遠處的塗道上塵土飛揚,鮮紅如血的‘天策上將軍’大旗和黑底白字的漢軍戰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快、快、快……太子來了,都打起精神!”闌

莊不識邊回頭呵斥,邊讓身後的侍從再度幫他整理衣冠,檢查腰間的玉飾綬帶印信有沒有出錯。

他很有自知之明,一個平庸之輩要想獲得長久的富貴,並且讓這份富貴福澤子孫,除了要更加兢兢業業之外,這種面子工程必須要做的越發到位。

片刻後,劉盈騎在那匹堪稱國寶的純白色汗血馬上狂飆而來,頭頂金冠燁燁生輝,月白色的錦緞長袍低調中盡顯奢華。

在他身後,張不疑滿臉豔羨。

他豔羨的並不是那匹白馬,而是劉盈身上的衣服。

一針一線,均是竇漪房親手所做,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內裡卻浸染著一個妻子對丈夫滿滿的愛意。

至於他家那個……闌

張不疑默默掏出一塊繡著不知道是鴛鴦戲水還是小雞啄米的手帕,擦掉了眼角不知道汗水還是淚水的液體……

“臣上河農都尉武強侯莊不識,率領闔府官吏拜見天策上將軍!”

“哈哈,都起來吧!”

劉盈從馬上跳下,看著很是用心拍馬屁的莊不識,笑容滿面的繼續說道:“許久未見,武強侯威武雄壯不減當年啊……”

莊不識用力收緊自己的大腹便便,挺胸抬頭,喜笑顏開:“不敢不敢,上將軍過譽了……”

無恥,虛偽……張不疑撇撇嘴,和韓信站在一起,做出了同樣滿臉鄙夷的神情。

莊不識對此視若無睹,只是笑眯眯的領著劉盈向前,向他介紹起上河農都尉府的屬官,重點自然是他那一家子。闌

“這是小犬莊嬰,現任賀蘭縣縣令,殿下是認識的……”

“當然,莊嬰做過一年的太子舍人,恭謹謙遜,孤自然不會遺忘。”劉盈微笑點頭。

莊不識強忍住大笑,從人群中拉出了一個滿臉驚恐有些怯場的小男孩說道:

“這是臣那不成器的孫兒,名叫莊青翟……臣聽聞殿下之子雖然年幼,但卻聰穎不凡,不如讓莊青翟去給小殿下做個書童,殿下以為如何?”

劉啟嗎?他應該會說話了,也不知道抓周抓了個什麼……劉盈愣了一下,臉上滿是思念的神色。

嗯,重點是想孩子娘。

餓了……闌

於是劉盈輕輕頷首,笑著說道:“好啊,孤不反對。不過你懂的,這種事情孤無權做主,一切還要看皇后的意見……”

畢竟那是呂雉,她現在對於朝政完全不關心,全部的心思都在自己家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