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劉盈的‘大放厥詞’,蕭何愣了一下,頜下鬍鬚無風而動:“如此高的兌換比例,還要免十年田租,甚至於免終身田租?真是胡鬧!”

蕭何說完之後,一旁被同樣叫來旁聽的治粟內史芒侯耏(nai)蹠也同樣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此人是劉邦做遊俠時期的刎頸之交。

當年劉邦自稱沛公,在時任楚王的景駒命令下和東陽甯君一起同秦軍司馬枿[nie]交戰,因秦軍人數眾多,且有堅城碭縣作為依託,於是他們採用調虎離山的計策,先行詐敗,引誘秦軍主力追擊,之後集中兵力勐攻碭縣,斷絕秦軍糧草。

而耏蹠當時擔任的職務,正是負責把守城門府庫的門尉。

因此劉邦得以輕而易舉的攻下碭縣,不僅收編了好幾千秦軍降卒,還盡數得到了碭縣府庫中的武器甲胃,糧草輜重。

也因此,耏蹠這個人雖然沒有什麼本事,但劉邦滅秦,屯軍霸上封賞功臣的時候,耏蹠受封武定君,和當時依舊是個建成君的曹參平起平坐!

等到天下大定之後,耏蹠封受封芒侯,擔任九卿之一的治粟內史。

治粟內史類似於後世的戶部尚書,因此耏蹠贊同蕭何的點,在於認為劉盈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免除三年或是五年田租他能接受,十年就萬萬不能了。

畢竟開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劉盈特指的是諸如銀川平原或是其他靠近黃河,方便澆灌且土層厚實鬆軟的黃土高原。

另一邊,呂釋之迎著張良徵詢的目光,用力搖頭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開玩笑了,在這個稅賦來源人頭稅至少佔一半的時期,要想大規模從關中遷徙人口,無疑就是從他這個內史身上割肉!

畢竟,人就是錢啊!

不過劉邦稍稍思索一下,覺得劉盈說的有幾分搞頭。

這主要是他和劉盈探討過稅賦的問題,那就是舍地稅人,輕田租而重人頭稅的政策,無疑會遏制人口的增長。

畢竟對於那些挾田百畝的五口之家來說,十五稅一的田租繳納起來沒什麼難度,人頭稅才是最大的負擔,佔比普遍在他們一家全年收入的一半以上!

嗯,這一點劉邦深有體會,在他成為漢王之前,為了避稅,劉肥其實一直都沒有戶籍,屬於是逃稅的黑戶……

因此在稅賦沒有改革之前,給這些小民些許利好,會在一定程度提升人口的增長速度,畢竟田多了,家庭收入也就多了,就養活的起更多的孩子。

劉邦既到北邊看過,也到南邊轉過,對於地廣人稀,滿目荒涼的景象記憶猶新。

如果是從前,生產力不發達,那隻能徒呼奈何,但現如今鐵質工具很普及,兩頭牛拉動的鏵式犁一天至少翻耕五畝地,若是用馬,則至少再提升五成!

因此,制約漢人拓展蠻荒的條件,其實就是人口增長以及人口分佈不均勻的問題。

前者只能慢慢來,而後者卻可以立竿見影。

比如,從人滿為患的關中遷徙那些少地的低收入者前往北方拓荒墾殖。

嗯,長安雖然繁華,新豐城更是人間天堂,但這對有錢人來說是這樣的,對於那些恨不得將一枚銅板掰成兩半花的普通人來說,花花世界與他們何干?

十年的時間,足夠讓階級固化了。

對普通人而言,與其在家鄉苦苦掙扎,不如到北方去,既是換種活法,也可以伺機實現彎道超車。

畢竟漢律之下,即便是最低階的公士,也授田百畝,若是換到北方去,則可以獲得一千畝田,從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一躍而成農場主!

然後,不管是因為收入高了養得起,還是自家的田需要有人打理,農場主們必然會多生孩子,從人均五個,變成人均十個……

自然而然的,人頭稅就多了,而熟地多了,稅負改革也就有了基石……劉邦暢想了一下,清清嗓子,看著老神在在的劉盈問道:

“農地免稅十年朕能理解,為何換成草場,卻要終身免稅?何為終身,是父子相承,還是一代人的終身?”

朕?看來這老頭是支援我的……劉盈心照不宣的和劉邦對視一眼,正色說道:“回陛下,自然是父子相承,只要不改變草場的用途,私自將草地變成農田,則不收田租。”

別人不知道,但劉盈知道,如今這個溫暖多雨的氣候維持不了多少年了,如果貿貿然將河套草原全部改成農田,等到降雨稀少的時候不僅種不成莊稼,反而會造成荒漠化,進而導致水土流失,讓黃河的含沙量急劇增長,最終導致黃河在下游氾濫,人或為魚鱉!